“那是尿袋。”護士進來了,準備給陸雲澤掛抗生素,順口就解答了他的疑惑,同時叮囑賀邵承安穩點,“暫時還不給你拔管啊小夥子,你自己這幾天也不方便下床。”
陸雲澤一愣,胳膊被拉過去上了橡皮繃帶才回過神來,“賀邵承,你上導尿管了啊?”
“做全麻都得上。”護士利落的很,拍了拍那胳膊後便擦拭起了碘酒,然後一針入血管,貼上膠布給他放回了床上,“你就表皮麻醉所以不用。好了,快掛完了按鈴喊我啊,我來給你拔針。”
陸雲澤眨了眨眼,瞅著對麵繃著臉的賀邵承,等到護士也出去後才“噗”地笑了。
曾姥爺去開水間打了點熱水,又混成了溫水,剛
端著回來呢,“麼兒,姥爺先給你擦擦身。”
“嗯,行啊。”陸雲澤應了一聲,但還不忘和剛才那個話題,“賀邵承,你難受嗎?會不會疼啊?”
“……現在不疼。”雖然一條蓋著的被子幫他保留住了最後的尊嚴,但賀邵承還是頗有些窘迫。
他也是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那管子粗不粗啊?”他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了,“真的塞進去了?你現在還有尿尿的感覺嗎?是不是不受控製的啊……”
賀邵承:……
他無奈地看著麼兒,看到對方笑眯眯的那張臉,那些窘意和尷尬又都散了,忽然覺得能讓麼兒笑起來也挺好的。曾姥爺在邊上倒是替外孫害臊了,一邊擦拭著麼兒的腿,一邊拿出了姥爺教訓的語氣:“說什麼呢!我聽警察說了,小賀也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你還這樣嘲笑人家。”
陸雲澤縮了縮,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乖乖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賀邵承則笑了笑,低喃了一聲“沒事”。
他和麼兒之間,不計較這個的。
兩個人都餓了,曾姥爺給外孫擦完了身,李嬸子那邊就帶了午飯過來。雖然醫院也有套餐飯,但畢竟沒有他們準備的更營養。陸雲澤還好,中午就能自己坐起來,在床上搭個小桌吃了。李嬸子手藝也很好,尤其那一道蘆筍蝦仁讓他格外喜歡。
賀邵承就麻煩了一些,是曾姥爺拿著去給他喂的。
也還好刀子不深,沒傷裡麵的臟器,否則要是戳了腸子什麼的,賀邵承就直接可以一個星期掛營養點滴了。他覺得自己也不是殘廢了,還想和麼兒一樣稍微把床背搖起來一些,自己吃。但因為醫生建議今天先繼續平躺著,曾姥爺那是怎麼都沒肯,一勺一勺的把飯菜送到賀邵承的嘴邊。
“你給姥爺好好歇著!你們兩個孩子都受了罪了……姥爺心裡頭啊,難受著呢,不把你們兩個養好了,都過意不去。”曾國強歎了口氣,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幾乎是經曆了人生的大落大起,一時間對什麼都看開了,“也是我……哎……子不教,父之過啊……”
陸雲澤又吃了一口飯,白燒獅子頭特彆鮮美,應該是剛從市場上買來的肉。他先誇
了一句李嬸子,接著才詢問起了姥爺曾娟霞的情況:“對了……我媽她……現在,怎麼樣?”
“在警察局呢。”曾國強歎了口氣,“張誌飛是槍斃了……霞兒她,哎……應該在做筆錄呢吧。你們兩個在醫院好好歇著,姥爺會去那邊瞧瞧的。”
陸雲澤又眨了眨眼。
他現在對那個母親是真的一點一點多餘的感情都沒有了,他現在隻擔心姥爺,畢竟一個是自己女兒,一個是自己外孫,夾在中間真的不好過。但曾國強又給賀邵承喂了一口之後便開了口,語氣頗有些堅決:“她做了這樣的錯事……我也不能再忍著了。當初也是我太溺愛她,從小就養成了自私自利的性子……”
曾國強又歎了口氣,“該怎麼判怎麼判吧……其實早在當初你姥姥走的時候,我和她這個父女關係,就該斷了的。”
“可……我媽不是還有一個小兒子麼?”陸雲澤皺了皺眉,“他……怎麼辦呀?”
“聽警察的吧,反正姥爺是不會養他。”曾國強搖了搖頭,“那小孩叫張晨對吧?警察都說那小孩有問題……他爸被槍斃的時候,小孩兒一邊笑一邊鼓掌呢。”雖然從血脈上也算是外孫,但曾老頭是真的不願意認。
多瘮人的一個娃娃啊!
陸雲澤和賀邵承吃了飯,又喝了點水,接著便繼續睡覺了。曾國強雖然累,但也要擔起照顧的責任,又回家去拿衣服、牙刷牙膏、洗臉盆、洗澡毛巾這種生活必需品了。警方也一樣在審理案件,曾娟霞坐在審訊室裡,竟然還覺得十分解脫。她格外配合的把一切都交代了,包括這過去一年受到虐待的事情。
然而,錯了就是錯了,不可能因為她遭受了張誌飛的家暴,就減輕她在綁架案中要承擔的責任。
張晨則被暫時寄養在了福利院,之後要聯係張誌飛的父母當監護人,接回廣州撫養。
這場全市公安係統都一起參與的綁架案終於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剩下來的工作就是法律審判和製裁了。不少記者也想來采訪一下被綁架的孩子,或者問一問曾國強這個在平縣已經小有名氣的民營企業家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出於保護孩子們的個人信息,同時也為了讓受害者和受
害者家屬都得到休息,警方拒絕了他們的要求,隻是給出了一個官方通報。
坎兒村的吳大忠則帶著他媳婦,忐忑不安地領到了那五千塊錢獎金。
他和他媳婦都是農民,這輩子都沒見到這麼多錢,眼睛都要被那一厚遝票子閃瞎了,回家路上走路都是飄的。村裡其他人也羨慕極了,後悔自己昨天晚上怎麼沒去山上瞧瞧!
這事兒也成了個奇遇,吳大忠和他媳婦拿著那五千塊錢,頭一回嘗試自己種起了中草藥。上一世根本沒有任何中草藥產業的平縣在這一世卻是有了,在多年後吳大忠回憶自己草藥大王的一生時,還笑嗬嗬地說這一切都隻是源於一次綁架案線索征尋給的獎勵金呢!
陸雲澤和賀邵承在醫院裡住了有一個星期。
他好得快,第三天早上就拆了那個製動裝置。脖子上貼了防水的手術創口貼,陸雲澤趕忙就去洗了把澡。尤其頭發,直接搓了兩遍!他到底是個男孩子,天氣又熱,老不洗澡身上怎麼可能乾淨呢?而賀邵承因為腹部的傷還有些深,沒被醫生允許洗澡,隻能拿個盆稍微用毛巾擦幾把頭,再避開腹部的傷口,讓陸雲澤給他擦擦身體彆的地方。
特彆可憐。
不過當天,賀邵承總算也把尿管拔了。
拔完尿管後,他都已經不會上廁所了。
剛拔尿管都是這樣,頭一回自己解手會特彆艱難。賀邵承按照醫生說的,喝了不少水下去,曾姥爺也給他帶了些西瓜這種水分很多的水果吃。尿意已經很急,然而身體就是不聽使喚,怎麼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陸雲澤陪著他在衛生間一起努力,這會兒也不笑了,神色特彆凝重。
“我……吹個口哨?”他扶著了些對方,目光很禮貌地沒盯著,隻是抬頭看著天花板,“噓……噓……”
賀邵承:“……還是不行。”
他低著頭,唇緊緊地抿著,眉頭也皺得死緊。他當然是不希望自己在麼兒麵前出醜的,可是之前他一個人已經試了很久了,實在解不出來才放了陸雲澤進來。陸雲澤也擔心,吹得腮幫子都疼了還不見他有反應。是個人都知道憋尿的時候會多痛苦,他皺著臉又扁了扁嘴,“天啊怎麼還不行……這樣下去你要
難受死了。”
“沒事……說不定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儘管腹部已經非常不適,賀邵承還努力地維持著自己在麼兒麵前的形象。他心想自己總不至於一直憋下去,身體扛不住了肯定會自然解決這個問題。但陸雲澤怎麼舍得呢?糾結了片刻後便終於把手伸了過去,輕輕的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醫生說的……揉一揉,可能會好一點。”他也沒敢用力,因為賀邵承的傷口就在上麵的位置,因此隻是用指腹輕輕的按壓著。目光則還落在邊上,沒瞅那個地方,“這樣還行嗎?傷口不疼吧?”
賀邵承的身體微微一僵。
他根本不覺得疼,隻感覺到了麼兒的軟手在很輕柔的觸摸著,按壓著他的小腹。注意力一瞬間都落到了對方的身上,甚至都忘了腹中那不適的感覺。陸雲澤亂按了幾下,接著就聽到有聲了。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臉上的笑也露出來了——
“哇賀邵承!解決了!”
“……嗯。”
如果解決的不是拔管後的解手問題,而是其他什麼正經一點的事情,賀邵承肯定也會跟著露出笑容的。他抿著唇,耳根也燒紅了,結束以後就立刻穿好了褲子,再把手洗乾淨,趕忙離開了衛生間。曾姥爺在外頭切桃子呢,看到小賀出來了,又是一陣關切的詢問——
“解出來了?疼不疼?”
“不疼……很正常。”被人圍著關心這種事情,饒是賀邵承,都想找地方把自己躲起來了。
陸雲澤卻和他老夫老夫那麼多年了,上輩子什麼事都做過,根本不害羞的。他一坐下就去拿了片桃吃,回答了自己姥爺:“好得很呢!水聲嘩嘩的。”
“好,好嘞。”曾國強又笑了,“麼兒你乖,再跟著小賀一起住幾天,等到全恢複了,咱們再回家!”
賀邵承接過了麼兒送到自己嘴邊的桃,紅著耳根吃了。
醫院病房也緊張,一個星期一滿,檢查下來一切達標,醫生就趕他們收拾收拾東西走了,要把病房讓出來給其他人住呢。因為這次都是外傷,現在傷口又沒感染,所以連藥都不用吃,按照醫生的意思,回去多吃點肉補充補充蛋白質就行了。曾姥爺也是終於安了心,帶著兩個孩子,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