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些不舍,畢竟是自己班上兩個成績特彆好,又特彆乖巧懂事的孩子,現在居然要一起去上海讀書了。陸雲澤對這個班主任也挺尊重的,還想跟著一起去最後說聲再見呢,但實在是牙疼,隻好讓賀邵承一個人去領了他們兩個的成績單、班主任評語、推薦信和其他一些活動證明。
這樣一來時間也確實比較趕了,他們二十二號和同學們聚個餐,二十三號就得再回上海,去把轉學的事情好好地定下來。結果這次回平縣也沒怎麼休息,就像個陀螺似的,到處亂轉。好在當天晚上,陸雲澤智齒周圍的炎症消了,因此第二天聚餐時,他也還能跟著吃點喝點。隻是這會兒那顆作祟的牙還在,賀邵承始終都管得很嚴,沒讓麼兒有機會嘗那些麻辣口味的東西。
他們急匆匆地又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
這一次是來辦理轉學手續的,賀邵承也就沒裝成年人了,穿的是和麼兒一樣的體恤衫。雖然麵孔依舊成熟,但此時就有了些年輕人的青春氣息了,可以算是個發育比較早的男生。上海最好的初中也就那麼兩所,他們挑了這兩所之中管理稍微鬆一些,追求素質教育的那一所——也就是上海中學。如今也快開學了,招生部門都閒著呢,結果卻來兩個小夥子,說是隔壁省的,希望轉學。
幾個老師都有些訝異。
他們看了兩個小夥子帶來的成績單、推薦信,是個在原學校不錯的學生,但畢竟光看這個還不能說明什麼,於是就如之前一樣,先給了兩份初二的試卷做。陸雲澤和賀邵承已經幾個晚上把初二課本突擊完了,依舊寫得飛快,除了默寫古詩詞時有根本沒見過的一句,其他的題目都能輕鬆回答。三個半小時,一整套初二期末考試試卷都寫完了。老師在那邊對著答案批改時,賀邵承也簡單地找了個理由,解釋了一下自己身份證年齡的事情。
不過當然不會說真話就是了。
他們兩個成績好,外貌也優異,談吐更是冷靜成熟,比不少上海本地的孩子還要更像上海人幾分。學校對於好學生當然是來者不拒的,而且對於這種外地過來讀書的,目前還有一個
“借讀生”政策,也就是說,還能額外收借讀費呢!他們又安排幾個老師給兩個學生來了個麵試,綜合打分後都覺得可以收下。如此,上海中學校方才聯係了平縣一中那邊,要求辦理轉學的交接手續。
同時,因為畢竟是兩個學生,他們也希望監護人能夠過來一下,起碼說和班主任開個會。
曾姥爺當即就趕了過去,一點都不耽擱的。
聽說兩個孩子居然就這樣被上海最好的學校錄取了,曾國強那是又驕傲又覺得理所當然。天氣還熱著呢,老頭子就拿了最體麵的一套衣服出來,穿著長袖長褲去和兩個孩子的新班主任見麵了。新班主任看到曾姥爺,本來還有些納悶。因為兩個學生身上的氣質都太不同了,根本看不出來是農村出身的;但這監護人就……
曾國強嘿嘿一笑,也知道在上海這個地方,他得把自己的底氣擺出來些,不能老縮著那農村老頭的模樣:“我們老家是江蘇平縣的,畢竟發展不如上海,兩個孩子想來,我就讓他們來了。我自己啊,那是有個廠子走不開。不知道老師您聽沒聽說過,就那曾老頭辣椒……”
老師頓時一驚。
誰能不知道曾老頭辣椒醬啊,她家裡就擺著兩瓶呢!結果現在,創始人居然就在她麵前!她頓時說話都帶上了幾分無意識地客氣,頓時也就明白那兩個孩子身上體麵的用度是哪兒來的了。班上多了這樣兩個成績好的,家庭條件又好的學生,她作為班主任,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啊。
於是,就在九月份開學的最後兩天,陸雲澤和賀邵承的學籍成功進入了上海中學,成為了初三一班的兩名借讀生。
他們如今剛開始在上海安頓,還沒有房,暫時住在酒店裡。雖然酒店也很乾淨敞亮,但陸雲澤心裡還是希望能有個屬於他和賀邵承的窩,有廚房、陽台、院子的那種。他已經翻了好幾遍那地產拍賣的小本子了,心心念念著要買法租界的小洋房,而且還是有多少就買多少的那種,鄰裡鄰居全部收下來。據說這幾棟洋房都是犯了事兒的人被法院沒收了財產,所以產權才重新歸到了政府的手裡,這一次即將一起拍賣。他算了算銀行卡上的錢,覺得多買
幾個地方應該不是問題。
賀邵承洗完了澡,就隻穿著一條寬鬆的睡褲,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他的膚色略褐,洗完澡又泛著一層水光,因此此時還不太會注意到上麵錯落著的陳年疤痕。小腹的肌肉緊實又漂亮,兩個胳膊則根本看不到一點脂肪的痕跡,每一塊肌肉都隆起得恰到好處,又不至於顯得很壯。他的腋下原本是被陸雲澤刮去了腋毛的,但畢竟毛囊還在,此時就又長出來了不少,都是短而粗/硬的那種,摸起來甚至會有些紮手。水滴落在了肩膀上,賀邵承又擦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坐到了麼兒的身邊。
“還在看?”
“嗯……你看我勾出來的,都是想買的。”陸雲澤給他瞧了瞧,“我們兩個就不要去參與地皮了,地皮都是那些公司去要的,後續還要負責開發建造什麼……雖然應該也挺賺錢,但是我們又不懂這個行業,還是算了。我就想買點商鋪租出去,然後再買幾套小彆墅,我們自己住,也可以留著以後升值……”
“嗯,大概要花掉多少?”賀邵承微微頷首,“我是在股市裡投入了三百萬,現在還有一千三百五十二萬在賬戶上。”
“那肯定夠了,現在房價才多少啊。”陸雲澤笑了,“我覺得……嗯,滿打滿算四五百萬肯定可以了,剩下來的錢,我們就交給專門的理財團隊吧……可以去銀行裡問一問。”
“嗯。”賀邵承並無異議。
他們兩個人睡旅館,當然是挑了一家就在上海中學對麵的,雖然不算多麼豪華,但還是比較乾淨的,並沒有上一任房客居住過的痕跡。因為彼此也習慣了相擁而眠,這一次賀邵承是直接要的大床房,也不用去找什麼靠窗噪聲多的理由了。他此時便十分坦然地坐到了陸雲澤的身邊。陸雲澤已經洗過澡了,頭發絲都乾了許多,側臉看上去又白又乖。他的麵孔是很典型的中國人麵孔,眼窩也好,額頭也好,鼻梁也好,都沒有賀邵承那樣深邃或者挺拔,但偏偏就是帶著一股俊秀在其中,讓賀邵承光是看著,就柔和了目光。
“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其他地方住下?”他低聲詢問著,“畢竟距離拍賣還有二十多天,房產的交接應該也需要一段時
間,交接了之後還要打掃什麼,還暫時做不到直接入住……”
“去住宿舍?”陸雲澤開了電視,眨了眨眼,“可是睡宿舍就是單人床了,就算我們兩個住一間,沒有彆人,也還有老師檢查,打掃衛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賀邵承一頓,立刻放棄了這個提議:“那還是住在旅館裡好了,我看這裡也不錯。”
他可以忍受其他的事情,唯獨無法忍受自己睡單人床。
陸雲澤忍不住笑了,伸手從後麵忽然偷襲了一下賀邵承的腦袋,幫他用毛巾按住了腦袋,拚命地一陣揉搓。
他上輩子是個好學生,也沒什麼朋友,所以玩鬨的事兒幾乎沒發生過;這輩子倒是跟著少年賀邵承一起重返青春,連這些看起來很幼稚的事情都做得樂此不疲了。他去拿著毛巾搓賀邵承的頭,來來回回一陣狂揉,終於搓出了靜電,一拿掉毛巾,頭發絲都炸得像是金毛獅王一樣。儘管賀邵承的頭發並不長,效果沒那麼嚇人,但他還是笑倒在了床上。
“天啊你哈哈哈哈……”
“麼兒,明天去醫院拔牙。”賀邵承的眼眸垂了垂,嗓音低沉地提醒了一句,唇角還略微帶著一點惡劣的笑。果然,一瞬間,陸雲澤就僵了,特彆鴕鳥地縮了起來。
“我現在已經不疼了……可以不拔的,讓它長出來不就好了麼。”
“不行,醫生不是說了嗎?你的上頜沒有對應智齒,不能形成咬合,必須拔掉。”賀邵承抿唇低笑,“乖,否則下一次又要疼了,發炎的時候還拔不了。”
儘管陸雲澤很努力地想要賴掉這件事,第二天早晨還在床上把被子拉到頭頂,可他依舊被賀邵承拽了起來,苦哈哈地拉去上海的口腔醫院拔牙了。他們今早沒排在前麵,所以在外麵候診室等了很久。聽醫生說不能空腹拔牙,一旦低血糖可能會暈麻醉針,賀邵承還跑去樓下給麼兒又買了點零食,讓他多吃一點。
陸雲澤是真的慫,慫得就像汽水兒似的了。他聽著診室裡傳來的鬼哭狼嚎,又抬起眼睛瞧瞧身邊的賀邵承,腮幫子就鼓起來了。
“你混蛋……等會兒我被醫生的榔頭敲到腦震蕩了可怎麼辦啊?”
“不會的。”賀邵承看著他,
嗓音很柔,“拔掉了就好了,會打麻藥的,不疼。”
“嗚,可是很可怕啊……”陸雲澤看著那些走出來的,拿了個冰袋敷著臉,嘴角還沾著點血跡的其他病人,扁了扁嘴,“我都覺得他們不是被拔牙了,是被拔舌頭了。”
賀邵承有些想笑,但暫時先忍住了。
當喊到他們時,陸雲澤的身體是明顯一僵,接著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被賀邵承拉著手去了對應的診室裡。接待他們的是個年輕女醫生,很溫柔,看到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就讓他先在牙椅上坐下,然後詢問起了這次來就診的原因。賀邵承在邊上幫他說了上次智齒冠周炎的情況,還把之前的病曆拿出來給醫生看了一下。當時他們還拍了一個簡單的X線小牙片,很清楚地顯示了智齒的整個牙體結構。
“嗯,還好,沒頂到前麵,是正位萌出的。”醫生看了看片子,“但是這個牙根有點多……三個根,可能一次拔不出來。”
陸雲澤已經想走了。
掛號費什麼的就送給醫生算了,他明天就要和賀邵承一塊兒開學報道去了,今天再預習預習初三的課本不好嗎?然而肩膀卻是被賀邵承用手按住了,賀邵承微微皺眉,詢問了起來:“一次拔不出來,會怎麼樣呢?”
“也不會怎麼樣,就是張口時間會長一點,再掏斷根就行了。”醫生笑了,“沒事的,都打麻藥的,隻要小夥子彆對麻藥不敏感,疼痛感都在可接受範圍。”
她也沒讓先繳費,直接讓護士配了一套拔正位智齒的器械。護士也很利落,邊上櫃子裡刷刷地拿了小榔頭、翻瓣器、刮匙、剪刀、手術刀、止血鉗、縫合線等各種東西。看著那原本密封在紙袋子裡的器具被一個個拆開放在塑料托盤上,陸雲澤的唇都緊緊地抿起來了。他是真的怕,不過醫生過來說要看看他的牙,他也隻能忍著緊張,乖乖地張開了嘴。
“嗯,露了兩個角了,就隻要稍微劃開一點牙齦。”女醫生的嗓音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他毛骨悚然。
那邊,三支麻藥也送過來了。
其中兩隻是碧蘭麻,還比較細,看上去可以;但利多卡因就可怕了,又粗又大的一支,他的嘴裡真的能打這麼多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