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前世初識(1 / 2)

這間教室平時都是用來開學生會議的,是一個從低到高的階梯教室。後麵的座位都隻有一張座椅,但第一排卻有一條桌子,可以稍微放點水杯、筆記本之類的東西。此時是下午,雖然正處冬季,但外麵的陽光依舊不錯,教室裡再開上幾盞燈,整個室內都頗為明亮。

陸雲澤仰著頭,看向了這位資助獎學金的賀總。

他一吃過午飯就來了,所以成功地占到了最前排最中間的位置,為的就是好好地見一見這位讓他在大學最後一年成功拿到一筆金額不菲獎學金的資助人。他的成績一貫是好的,然而一般學校能給予的獎學金數量上都很有限,就算拿到了最高檔次的,也隻是說讓他可以獨立負擔起生活費罷了。

他姥爺最近有些身體不舒服,陸雲澤也舍不得姥爺這把年紀了還出去給人修自行車、三輪車、收音機。他雖然讀了個大學,在曾家村裡算是出人頭地的學生了,但讀了這麼幾年,似乎還不如那些一早就出去上班打工的小夥子呢,一點錢都沒給家裡帶。

但……這一次,他拿到了賀氏獎學金。

陸雲澤也沒想到自己能夠得到這樣一筆錢,從教務員那裡拿到一信封的鈔/票時,整個人都呆傻了好一會兒。他當天就把錢通過農村信用社寄回了家裡,讓姥爺拿上,好趕緊去醫院看看自己身體不舒服的地方。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對這個資助人充滿了感激和好奇,特彆想好好地看一看對方到底是什麼樣。

現在……他看到了。

好年輕。

這是陸雲澤的第一反應。

他以為“賀邵承”會是一個中年的企業家,或者說乾脆就是個年老但是有錢的老頭,發發善心來學校裡撒錢——畢竟一般情況這種捐贈人會比較多一些。但真的看到那穿著西裝走進來的人時,他卻完全驚訝到了,唇瓣都忍不住地張開了一點。目光當然是最先落在那張麵孔上的,和其他人一樣,他看到了一個極為英俊的側臉,就像是從時裝展裡走出來的模特一樣。但用“模特”這個詞來形容對方顯然又太過輕率了一點,因為男人身上那股的氣勢是普通模特絕對不會有的。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一道疤。

一道從額頭劃到眉心的疤痕。

這有些奇怪,也讓那張原本應該是很英俊很帥氣的麵孔忽然多了幾分戾氣,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企業家了,讓人不禁探究這道疤痕背後到底是什麼故事。

但……這可是資助他的人呢。

陸雲澤坐在位置上,雖然心裡也略有些訝異,但還是在和那人對上視線時露出了笑。

他的麵孔很白,是天生的白,曬多了太陽就要難受的那種。不過現在是冬天,陽光裡的紫外線並沒有夏天那樣烈人,因此陽光透過窗戶照過來,他也沒覺得難受。臉頰在陽光的照射下,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他的眸子則是純粹的黑色,笑起來的時候又像兩彎月亮,分彆盛著一潭清泉。

至於那兩個酒窩,就更深更甜了。

似乎酒窩這種東西,出現在女孩子身上會更值得誇獎一些,但陸雲澤就是從小有兩個酒窩,稍微笑一笑就會冒出來,不知道被曾姥爺用手捏了多少次他的小臉蛋。現在雖然長大了,但他的酒窩依舊很漂亮,在那張白淨的麵孔上也一點都不違和。

賀邵承原本是要掃視整個教室的,但此刻,目光卻頓在了這個學生的麵孔上。

心臟沒由來地重重的一跳。

他的呼吸都停滯住了,目光更是緊緊地落在對方身上。身體一瞬間都泛起了古怪,連手都不自覺地繃緊了,薄唇也跟著抿起。

他看向這個學生——很顯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或許相對於其他男同學來說看上去更白嫩一些。這張麵孔雖然……還挺秀氣,但也絕不是他見過的麵孔中最漂亮的那一張。

但對上那帶著酒窩的笑容時,他的心就開始不安定了,仿佛在催促著什麼一樣。

明明是一張陌生的麵孔,陌生到讓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然而就是同時,腦海裡又湧出一股很難以言喻的感覺,告訴他這個人是熟悉的,而且應當是非常熟悉。心臟在沉重地跳動了幾下之後,就以駿馬奔騰的速度在他的胸膛裡快速飛躍起來,讓賀邵承不得不克製著自己的表情,以免當這一群學生的麵失態。

他皺了皺眉。

陸雲澤一愣,又眨了眨眼睛。

自己……讓他不高興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感覺得到,剛才的十來秒,台上的資助人目光是和他相對的。心口略有些疑惑,不過接著他就看到賀邵承轉移了目光,似乎又落到了彆處。

雖然有些不明白情況,但陸雲澤是個很禮貌的學生,更何況這個人還資助了他一大筆獎學金。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又微微上揚,雖然沒有剛才對視時那麼笑得燦爛,但也是一直眉眼含笑了。

他坐在第一排,是最靠近講台的位置,以至於需要仰著頭去看站在那裡的人。整個階梯教室裡還有些吵鬨,他們行政處的老師便在一旁抬了抬手,一邊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字,一邊提醒各位同學:

“大家安靜一下,我們邀請到了這次捐贈獎學金的賀總,今天就在這裡舉辦一次同學見麵會,也是給大家一個近距離接觸賀總的機會……”他在黑板上寫下了活動的名稱,接著又寫了一下使用該教室的時間。

賀邵承已經掃視完了整個教室。

他看上去很平靜,薄唇抿著,仿佛不是來和學生見麵,而是工廠老板進車間視察情況。不過這也並不能怪他,畢竟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擺出這種表情,鮮少有事情能讓他露出笑容。然而這隻是表麵上罷了,實際情況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個學生……是誰?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竟然隻想再多看對方幾眼,再多看對方幾眼。

心臟跳動的節奏依舊與平日不同,甚至從胸口泛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他甚至想要走到對方麵前去,和他握手,自我介紹,再相互認識。可他賀邵承怎麼會想要認識一個普通的學生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讓自己目光落在教室的中央,但不得不承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個人身上。

那個……特彆白淨的同學身上。

“賀總,您先自我介紹一下?”行政處的老師把粉筆放下了,拍拍自己的手,跟著站在一旁,算是這次見麵會的主持。

“……好。”賀邵承的嗓音很低沉,但語調卻又十分標準,仿佛是播音員從電視機裡走出來了一樣。他又一次掃視整個教室,所有的學生都在看向他,目光中寫著基本一致的好奇。這其中也有長相漂亮的女學生,頭發甚至還燙了頗為洋氣的卷發,再彆著一個珍珠發卡,看上去十分時髦。但他發現自己還是隻想看那一個人……那個,就坐在他麵前的人。

“我是賀邵承,想必在座的同學應該在領取獎助學金的時候就知道了……你們每個人的獎狀上都敲了我的私人章。”他到底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了,再一次低下視線,對上了最前排最中央的那個學生,目光都不自覺的溫和了不少,“首先,恭喜你們在這樣一所曆史悠久,人才輩出的大學裡脫穎而出。”

不過隻是賀邵承覺得自己目光溫和了一點而已,在彆人眼裡,他的表情基本沒有變過,還是那樣板著臉的樣子。

但是陸雲澤不怕,還在仰頭瞧著對方。

和這個男人對上視線,他的心跳也有些加快,不過就和走在路上看到歌手表演,又被歌手選中當幸運嘉賓那樣,隻是單純的喜悅罷了,倒也沒有什麼額外特殊的情緒。他是不吝嗇自己的鼓掌的,抬起手就鼓了起來,帶起了整個階梯教室的第一波掌聲。

賀邵承終於抿起了第一抹笑。

他的麵孔原本就很英俊,雖然一道疤破壞了整體的帥氣,但此時他微微勾唇,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就淡了不少。邊上行政老師本來也有點擔心,這位賀總彆太不好說話,讓整個氣氛冷掉。不過目前看來似乎還好。

“賀總,您可以再介紹一下自己,比如職業方麵的。我們的同學都還沒踏入社會,對這一塊非常感興趣。”

“關於我的職業……?好。”他繼續垂眸和陸雲澤對視著,用自己的目光去一點一點描摹那張麵孔,一切就像是本能,儘管理智都在提醒他這種“注意”是十分詭異的,“我是做進出口生意的,手裡有一家對外貿易公司。”

“做外貿這麼賺嗎?”坐在下麵的學生也一點都不膽小,反正這就是見麵會,相當於麵對麵交流的一個機會,直接就舉手問了,“賀總,你乾這一行幾年了?”

賀邵承終於挪開了目光,“公司成立了有六年,不過行業賺不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些都是看個人的,並不是說踏入這個領域就一定能夠坐擁金山銀山。”

“那您為什麼要給我們學校捐款呢?”另一個女生站了起來,“我們都猜您是學長什麼的……但好像您並不是?”

“嗯,我不是複旦大學的校友,這一筆捐贈應該歸屬於社會捐贈。至於為什麼捐款……很簡單,想要來獎勵一下你們,認真讀書的學生值得這筆獎勵。”

他雖然神情嚴肅,看上去十分不好相處,但談話時卻並沒有什麼高高在上的架子,每一個問題都給予了回答。這也正是安排這次見麵會的老師希望看到的情形,此時便也無需他引導了,就在邊上笑嗬嗬地看著同學們和資助人聊天。

賀邵承站在講台上,脊背挺得筆直,但又並非是刻意挺出來的,就是平時已經習慣了的姿勢。由於人很高,他的腿也很長,一雙反光的黑色皮鞋更是將他身上“老總”的氣勢襯托得清晰。他也無需坐下,站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的疲憊,倒是一旁的老師已經找了個空位置入座了。

教室裡的同學都很好奇他是怎麼在這麼年輕的情況下就已經手握大筆資產,甚至能夠給他們學校捐贈一百六十萬的現/金,一連問了不少相關的問題。

甚至有姑娘很大膽地詢問自己能不能在假期前往他的公司實習。

賀邵承一一回答了,對於實習這種請求也沒有直接回絕,而是讓她之後去聯係公司人力資源部的負責人,按照要求投遞個人簡曆,如果通過審核,自然能夠前往。他的目光時常會落在那個學生的麵孔上,然而對方似乎隻是一直在仰著頭傾聽,絲毫沒有站起來提問的意願。

莫名的,心口居然泛起了一點惋惜。

賀邵承頓了頓嗓音,沒有去點依舊在舉手的同學,而是將話題一轉:“剛才都是大家向我提問,其實我也很想了解一下在座的各位同學。這一次的獎助學金我是讓行政老師完全按照你們的成績篩選的,並沒有給每個院係固定的名額……”

“所以,從第一排開始,自我介紹一下,我很好奇你們都是來自什麼院係的。”

這種要求也無可厚非。

雖然陸雲澤來得很早,占了個前麵的位置,但實際上大學生無論是上課還是參加活動,都鮮少會往第一排擠。一般這種事情都是從右到左,他扭頭瞧了一眼自己的右邊——隻坐著他們行政部門老師,沒有其他同學。

老師也朝他抬了抬手:“就你,從你開始。”

陸雲澤明顯一愣,眼眸都睜大了一點。

“啊……哦,好的。”不過隻是自我介紹,這也沒什麼需要緊張的。他便站了起來,終於無需仰著頭看資助人的麵孔了。因為就是第一排,彼此之間距離非常近,他都沒有其他可看的地方。陸雲澤的目光又一次和他相對,眼睛則又忍不住地眨兩下。

“賀總您好,我是來自工程學院鑄造專業的大四生……”

“你的名字?”終於聽到了這個人說話,那清亮的,但又帶著點軟的嗓音幾乎是完完全全的貼在了賀邵承的心口。那股奇異的感覺似乎又濃烈了幾分,他發現無論是長相還是聲音,這個學生都太讓他……舒適了。

就像是順著他的心意長的一樣。

對於賀邵承來說,這種感受確實是第一次。

在他發跡以後,想要給他送女人,送床伴,甚至送乾淨女學生的人非常多,但他對這方麵從來不感興趣,也不能理解道上的某些人為什麼每天都要趴在女人肚皮上打牌。

儘管已經什麼都經曆過,大風大浪都看過,然而在“感情”這件事上,賀邵承卻完全是個新手,以至於他連此刻的自己“喜歡”的情緒都讀不懂,隻是覺得古怪,讓他忍不住地一直想多看這個人幾眼,再多聽他說一兩句話。

陸雲澤又眨了眨眼,“我叫陸雲澤。耳字旁的陸,‘冰霜葭菼變,雲澤鷓鴣鳴’的雲澤。”

賀邵承抿起了唇,在心裡寫下了這三個字。

陸雲澤……好名字。

他忽然很想和對方單獨聊個天。

然而此刻的情況顯然不允許,教室裡還有三十多個同學坐著,他也沒有理由單獨拉著這一位同學談話。男人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便點了點頭,又道了一句“好”。

行政老師在一旁揮揮手:“下一位!”

坐在邊上的一個女生站了起來,嗓音明亮又嬌俏。陸雲澤知道自己的自我介紹結束了,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還扭頭看向了身旁隔著幾個座位的姑娘。很顯然,相對於他剛才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介紹,對方準備的內容就多多了,不僅包括了自己的姓名院係,還好好的說了說平時的生活愛好和未來目標。

她一口氣講了不少,帶著燦爛的笑容看向賀邵承,但賀邵承隻是點點頭,連一個“嗯”字都沒有給。

這種自我介紹樂趣不大,但彼此都是大學生了,也習慣了這種常見的環節。每個人都站起來聊了聊,有的話說的多,有的話說的少,總之一輪下來,至少成功地消耗掉了這次見麵會一半的時間。賀邵承的目光時常會重新落到陸雲澤的身上,陸雲澤有的時候還沒注意,拿著自己的水杯在那裡喝水,連頭頂上的發旋都被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發絲很軟,發旋也特彆秀氣,賀邵承又皺了皺眉,很不想承認自己此刻居然生出了一股去撫摸那軟綿發絲的欲/望——

他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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