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亂性(2 / 2)

“你真的……覺得,很惡心嗎?”男人沙啞地詢問著,“跟著我有什麼不好的呢,雲澤?明明之前……我們相處得那麼好。我很喜歡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陸雲澤的肩膀都在顫抖,麵頰上的淚也根本不曾止住:“可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這種事,太惡心了……”

“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做朋友過,對不對?從一開始的時候……你的目的就是這個,對不對?”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賀哥……我看錯你了,我真的看錯你了。”

賀邵承的身體從頭冷到了腳。

他抿著薄唇,麵孔也死死的板著。就在回到這間臥室之前,他還會心情愉悅地一個人低笑,但此刻,卻徹底地後悔了。

原來……陸雲澤,並不是真的答應了他。

陸雲澤隻是喝醉了。

是他……乘人之危了。

床上的人還在啜泣,陸雲澤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被賀邵承,關係那麼好的賀邵承欺負了,身為一個男人,居然像女人一樣雌伏在彆人的身下。這樣的他算什麼?

他做了……那種變態的事情。

身體泛著酸,被欺負的地方難受至極,然而大腦裡此刻亂七八糟的思緒才是最讓他痛苦的。他似乎應該痛苦自己遭受的這件事,但實際上,他心裡卻更難受賀邵承騙了他。他那麼認真地喊對方“賀哥”,那麼認真地跟著對方去公司上班,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可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把他拐到床上。

賀邵承闔上了眼簾,伸手摟住了陸雲澤微微顫抖的身體。他以為自己昨夜是讓彼此的關係更進一步……實際上,他卻把一切都搞砸了。

看著陸雲澤哭到麵頰泛紅,他連辯解都不想說出口了。

就是……他做錯了而已。

“對不起……”男人沙啞地道歉,“雲澤,對不起。”

“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想要你……我確實沒有打算隻和你做朋友。”他深深地凝視著懷裡的人,眸中似乎帶著比夜色還要更濃的深暗,“是我誤解了你的話,我以為……你真的答應了。”

賀邵承很想親吻對方,但是他們之間或許連這樣的擁抱都是奢侈的。

“對不起。”

“我不會再做什麼,你不要怕。”手掌輕輕地拍撫著那削瘦的脊背,他低哄著懷裡的人,“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這一切……是我的錯。”

陸雲澤隻是嗚咽痛哭。

這種事,換做誰都不能輕易地接受,他自己則更是痛苦。明知道此刻應該遠離這個人,再也不見,可他卻連掙脫摟抱的力氣都沒有。背上的大掌還在一下一下地拍著,他感受著對方胸膛的溫暖,又一次嗅到了那股獨屬於賀邵承的味道。

“我……我想回學校。”陸雲澤的嗓音已經嘶啞了,“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賀哥,你讓我……回學校,好不好?”

賀邵承凝視著他,昨夜的愉悅心情再也回不來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答應了,懷裡的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可他能怎麼辦呢?

這一切都是他做錯了。

他後悔了,卻沒有用。

“好。”男人低聲地應了,“去洗一把澡,再吃點東西。”

陸雲澤的身體雖然昨夜已經簡單地清理過,但此刻依舊有些狼狽。被子拉開,他的脖子上都有賀邵承留下來的吻痕,彰顯著昨夜的他們是多麼的親密纏綿。他走不動路,賀邵承就抱著他去浴室,洗好之後又給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但他的衣服都太大了一點,無論是袖子還是褲腳,都必須卷起來才能穿好。

陸雲澤怔怔地看著對方蹲下身給他卷褲子。

他喝了一碗粥,一碗很簡單的米粥,清淡到什麼都沒有。這樣的粥平時喝著肯定能嘗到甜味,但此刻他也什麼味道都喝不出來,隻是麻木地將那一整碗灌了下去。

如果沒有昨夜的事情,他肯定早就在宿舍裡收拾東西了,說不定還又跑出去和賀邵承見麵,聊天……但是現在,他卻才剛剛坐上了男人的車。

“身體……還好嗎?”賀邵承啟動了轎車,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嗓音溫柔,不要再唐突了對方,“雲澤,要不要我去藥店看看?昨天我也……衝動了,我擔心你——”

“不,不用。”陸雲澤抿起了唇,垂著眸,沒有看身旁的人,“賀哥……我隻想回學校。”

他其實很難受,那個地方始終都有異物感,仿佛還記得昨夜是被怎麼欺負的一樣。隨著時間的延長,一股疼痛也泛了起來,甚至還帶著一點火辣。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受傷了,就像是女人一樣……可他怎麼說呢?

畢竟是這樣難以啟齒的事情。

賀邵承又深吸了一口氣,將轎車駛入馬路的主乾道。

回複旦的路並不遠,他這一次也沒有停在校門口,而是一路送到了宿舍樓,詢問著陸雲澤找到了他的宿舍。這一段相處很可能是彼此之間最後的見麵,但賀邵承也找不到挽留的方式,隻能深深地再看對方一眼。

“謝謝。”

陸雲澤沙啞地呢喃著,“謝謝。”

身上裹著大衣,其實今天的氣溫稍微回升了一點,但他下車時依舊覺得冷。他知道賀邵承在看著自己,肯定在看著自己,可他一點都不敢回頭。呼吸十分急促,就隻是走路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給他帶來了痛苦,但他又不敢暴露,生怕被彆人看出來了自己的異樣。

就這麼一小段路,陸雲澤感覺自己都像是在逃跑。

口袋裡的鑰匙倉皇地被他拿出,他終於推開了宿舍的大門。宿舍裡的一切還都是原樣,另外三個舍友的床鋪亂糟糟的,他自己那裡則疊好了被子,整整齊齊。他前一天早晨走的時候,還是那麼的欣喜,那麼的愉悅……

可他現在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狼狽和痛苦。

鼻根忽然就有些發酸,陸雲澤踉蹌著腳步走回了自己的書桌。

板凳就在一旁,他可以坐下的,可是他現在真的沒法坐在硬的東西上了。身體也酸軟得厲害,大腦裡時不時地就會想起昨夜的事情。他怎麼可以那樣醉呢?醉得不省人事,就一點抵抗都沒有地被欺負了。

而且……他們可是都是男人。

兩個男人之間……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呢?

陸雲澤喘息著坐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去想了,既然說好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應該忘掉這一切,忘掉賀邵承,忘掉自己之前所有的記憶。可他卻始終在聽著外麵,想要聽到轎車駛離的聲音。

為什麼……還不走呢?

為什麼還不走啊……

陸雲澤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淚又一次湧溢了出來。

他在地上蹲了很久,久到身體都麻了。時間對他而言似乎失去了概念,他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大衣的口袋裡忽然傳來一聲“叮”,是他的手機在提醒,有短信來了。恍惚許久的人終於回過了神,伸手將其摸了出來。

是賀邵承發過來的——

「對不起,雲澤。」

樓下,停了一個多小時的黑色轎車終於重新發動,緩緩地離開了這所不屬於它的校園。

陸雲澤沒吭聲,也沒流淚,就隻是盯著“對不起”三個字,直到手機的屏幕暗下去。

他的身體很難受,宿舍的床都是上鋪,光爬上去都十分艱難。躺下後他也無意去給自己弄熱水袋什麼的了,就隻是蓋著被子,連衣服都沒有脫。整個被窩裡一點都不暖和,冷得讓他發抖。他以為自己回到這裡就會安心,畢竟那個人終於走了……

可他沒有。

意識混沌不堪,他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可再也不會有人過來拍撫他的脊背。

陸雲澤昏睡了一整個下午。

被欺負的地方似乎是發炎了,現在又熱又辣又疼,而他的身體也跟著有了反應,已經明顯地發起了燒。他恍惚地起來,屋外的天色已經是薄暮黃昏,隻差那麼最後一點就要徹底黑暗了。這顯然不是個離開的好時機,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繼續待在這裡能乾什麼。

所有的人……都回家了。

他也應該回去了。

陸雲澤的行李並沒有多少。

他隻收拾了幾件衣服,書本也沒有拿。之前想著要給宿舍打掃衛生的,此刻也全然顧不到了。屋外的天色愈發深濃,他趕著最後的公交去了火車站,艱難地去買了一張回平縣的車票。身體是真的發了燒,雖然下午睡了一覺,但也絲毫沒有緩解那份不適。

在火車站候車時,陸雲澤的麵孔已經燒成了兩個紅蘋果。

這副樣子也很難不引起彆人的注意,車站檢票的員工都不禁過來看了一眼:“小夥子,生病了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他的嗓音有些啞,但還是搖了搖頭,“我趕著回老家,沒事,到了之後我會自己去醫院的。”

檢票員又看了看他,確定不需要任何幫助之後才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從上海到平縣的列車很多,但一般情況下人也多,隻能買個站票;這次多虧了是深夜,陸雲澤才勉強得到了一個硬座座位。他拎著行李上了車,額頭已經直冒冷汗,然而嘴唇卻是緊緊地抿著,一句話也不肯說。他是很難受,是真的很難受,可他怎麼能把事情告訴彆人呢?

車廂外的一切都是黑的,隻有偶爾看見路燈時才能明亮一瞬。坐墊當然也不會軟綿,再加上火車本身在鐵軌上行駛時的抖動——

那個被欺負了的地方,又疼了。

陸雲澤趴在了桌上,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不安和倉皇。

買到的票上車就晚,抵達平縣時,已然是深夜。

他拎著自己的行李,已經累到動都不想動一下,但所有的人下車都有目的地,他不能繼續坐在這裡。身體實在是很糟糕,陸雲澤也沒有拖著行李直接回曾家村,而是先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時有人的藥店。

他抿著乾澀的嘴唇,從皮夾裡拿了一張十元紙幣出來。

還是賀邵承發給他的實習工資。

“有……退燒藥嗎?”他又咳嗽了兩聲,“給我一盒退燒藥。”

“小夥子,你感冒了?”守夜的是個老阿姨,人還挺熱心,過來稍微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哎呦這個燙的咧,要不要再來一點感冒藥?”

“不用……再加一盒,消炎藥吧。”陸雲澤知道自己這次的發燒是為什麼。

他坐在藥店裡,門關上,不必吹外麵夜間的冷風,終於感覺到了一點溫暖。藥店的阿姨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陸雲澤就著溫水把藥吃了,還被挽留下來多歇了一會兒。他喘息了幾下,大約是終於緩過來了一點,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客氣的笑容。酒窩掛在那泛紅的麵頰上,頓時更惹人憐惜了一點。

阿姨也是閒著沒事,就在邊上一句一句地問他——

“小夥子在外麵讀書啊?哪個大學的?”

“複旦大學的……我在上海讀書。”

“噢噢,高材生啊!那也不遠嘛,乾嘛這大半夜的回來……受罪的很呢。”老阿姨把“小太陽”對著他烘,同時又站起來詢問著,“小夥子,要不要吃點東西啊?阿姨感覺你好像沒怎麼吃東西……”

“我幫你去買一盒方便麵,好吧?”

陸雲澤吸了吸鼻子,點頭答應了。

這樣冰冷、倉皇、不安的一夜,能夠在這間藥店裡得到一點來自陌生人的關懷,已經足以讓他感激了。

一盒方便麵算不上有營養,但在這個年代依舊不是個便宜東西。老阿姨幫他倒了開水衝開,陸雲澤就坐在椅子上,低下頭慢慢地吃。

其實他嘗不到味道,此刻也無心去品嘗,但那股熱意還是一點一點在他身體之中擴開,讓他感覺自己真的好了不少。他又和對方道了謝,這才重新拎起自己的行李,到租車的地方打了一輛電三輪。

曾國強還躺在炕上,暖烘烘地睡著呢。

他年紀大,一到早晨睡覺就淺,因此聽到自家門口刹車的聲音,老頭子就皺著眉爬起來了。這屋外的天色還黑著呢,誰這麼一大早過來了呢?

陸雲澤剛剛把錢給了三輪車師傅。

明明之前還在和賀邵承說自己什麼都不要,然而現在,他卻是靠著對方給的實習工資一路回來的,否則大約也無法支付深更半夜的昂貴車費。賀邵承有錢,而他沒有……這一切就是這樣現實,殘酷。如果說他真的什麼都不要,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跟著男人去吃那麼多的飯,去拿那麼多並不該有的工資。

說到底,還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他的脊梁骨……從來都沒有挺得筆直。

眼眸垂下,此刻燒已經退了不少,麵孔也沒有那麼紅了。陸雲澤拎起行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終於伸手去推開了自家院子的門。而就在此刻,曾姥爺剛好穿著睡衣從屋裡頭走了出來——

“我看看呢……哎??麼兒!!!”

老頭子看見自家外孫,眼睛都給瞪圓了,“麼兒回來了??”

“姥爺。”陸雲澤吸吸鼻子,又有些眼眸發酸了。

三輪車師傅乾了這個大單子,已經開著車走了。曾老頭瞧見自家外孫,脖子都伸得老長,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啥。這會兒天都沒亮呢,就那麼一點一點光,整個村裡安靜得連雞叫都沒有。他家外孫居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老頭子也趕忙顧不上冷了,踩著拖鞋穿著睡衣就走了出來。他的人很瘦,就是年老時那種乾瘦,早就看不出年輕那會兒渾身腱子肉的模樣了。老頭子的手腕也細細的,一根筋一根筋都清清楚楚,好像稍微用點力就能掰斷一樣。老年斑長在他的手上,麵孔上,脖子上,已經徹底侵蝕了這個農村老人。不過看到自己外孫,他的麵孔上還是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姥爺……”陸雲澤拎著自己的包,終於進了屋。

“哎哎哎,咋這會兒到家呢?咱又不著急,麼兒你挑個白天的車不好麼?”曾國強幫著外孫拎起了行李,同時讓外孫趕忙進自己的屋,“看你冷的。來來來,姥爺這兒炕還燒著呢,快進去暖和暖和。”

陸雲澤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此刻還是黎明時分,絕大多數人都依舊在床上睡覺。陸雲澤被姥爺迎進了門,也很快被塞上了炕,就著曾姥爺剛睡過的被褥躺在了溫暖的炕上。老頭子起床後也不要睡了,一邊安頓外孫,一邊套上自己的大棉襖,去廚房裡那點柴火,把土灶點上。他們家窮,煤都留著晚上燒炕呢,這會兒就舍不得用煤球燒水,隻用外麵撿來的枯枝。

上海市的天色並不比平縣先亮。

夜生活的霓虹燈在一兩點鐘時或許還閃耀著,但到此刻也都已經燈火闌珊。馬路上,隻有零星幾個有事的人先出了門,披著寒風在路上前行;負責城市環衛的工人在冬天也沒有那麼早出門乾活了,因此連平時習以為常的垃圾車聲音都聽不見。

賀邵承獨自站在陽台,手裡還點著一根煙。

煙草慢慢地燃燒著,燃燒了一截之後就落下了灰。他就那樣安靜地看著窗外,直到一根煙燃燒了大半之後才終於抬起手,略微吸了一口。薄唇很冷,再也找不到昨夜親吻陸雲澤時的炙熱。他垂下了眼眸,就這樣靜靜地體會著這份冰冷。

身旁的煙缸裡已經塞滿了燃儘的煙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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