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尊貴俊美的帝王,甚至露出了一個難得的微笑,看上去寵溺溫柔。

男人修長微礪的手指,慢慢摩挲著她精巧的耳垂,再到她的鼻梁,輕輕撫過她順直的山根,還有蒼白卻優美的唇瓣。

像是在對待一件,他私有的珍寶。

他握著她小巧冰涼的手背,抵在唇邊,唇角優雅勾起,眸中是令人戰栗的暗沉和陰鬱,泛著詭異陰冷。

若她真的死了,那麼,他也會讓她看起來,和現在沒什麼兩樣。

這樣美麗的容顏,還有嬌氣的樣子,都會永遠留存。

一直到他駕崩,他才會帶著她一起,長眠地下

在昏迷中,意識沉浸在團團黑霧裡,卻仿佛有人,輕輕吻了她。

鬱暖卻沒什麼不舍得的。

她就是有些好奇,他是誰。

是不是她以為的那個男人。

仿佛女人都是這樣啊。

有些男人,即便是不得不舍棄,理智放棄了,心神也希望他的心會永遠屬於她。

即便他往後的功績載入史冊,成了千古明君,為天下萬人所景仰,即便史書上從來沒有她。

她也希望,他不要忘了自己。

鬱暖原以為,自己不是這樣的女人,畢竟她從來都感情淡薄,無所欲求。

可她仿佛對自己並不了解啊。

真是,有些困擾呢。

她的小指,忽然輕輕顫了顫。

時間緩緩流淌,雖然並沒有許久,卻仿佛已然過了好些時辰。

大約是那兩顆藥起了作用,她的呼吸慢慢變得順暢起來。

懷中嬌弱的少婦,有些不適意的輕顫一下。

她鎖骨上的皮膚,也慢慢放鬆起來,雪白的脖頸上全是汗珠,滿頭淩亂細軟的黑發,襯得她極是蒼白。

卻有點劫後餘生的放鬆。

太醫匆匆來遲,卻被侍衛擋在殿門外不得入內。

鬱暖不能聽嘈雜的聲音,也不宜多動,最好靜養。

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攪亂她的安寧。

鬱暖的睫毛,驀地顫抖起來,深棕的杏眼微微睜開小半,像隻困惑的狸奴。

她的唇瓣輕輕顫抖起來:“我要……”

太後僵站在一邊,此時卻又從那頭走回來,上前道:“你要甚麼,好孩子,你說……哀家皆應你……”

鬱暖似是有點想哭,卻牢牢摒住,顫抖著軟軟的嗓音道:“我要……睡覺……你、你不要抓著我了……快要疼死了。”

她閉著眼,神智不清,大約也不曉得自己在同誰說話。

那滿腔皆是委屈埋怨,仿佛覺得活過來,是件令她費神的事。

皇帝眉目低垂,終於輕輕鬆開她的手,卻見她纖細雪白的手腕,已然被掐得青紫。

幸而,古籍上的藥方並未出錯。

隻藥性太烈,又有幾味相衝的藥材在內,而她的身子過於病弱。

男人隻怕她承受不了,故而,他從來都以更溫淡的方式嬌養她。

而今日,迫在眉睫,隻得叫她一試,好在她尚有求生本能,並不曾徹底放下。

他做事,向來雷霆萬鈞,簡明扼要,更不留餘地,眼中隻餘利弊。

卻不知今時今日,會為這樣一個小姑娘破了戒律清規,失了原則。

這頭,太後簡直沒眼看。

天知道,她瞧見自己素來板著一張死人臉的兒子,動了情,把一個姑娘抱在懷裡親吻,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簡直震驚難言。

況且人家姑娘現下半死不活,方才更是像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那兒無聲無息的。

陛下這幅樣子,和那種陰暗的占有欲,卻叫她這個當娘的,都替小姑娘捏把冷汗。

將來可怎麼好哦。

長跪不起的女人們,卻惴惴難安。

全程皇帝都沒說一句話,但鬱氏在昏迷中發出的曖昧聲音,卻讓所有人心頭直跳。

仿佛隱約知道了甚麼了不得的秘密,但卻不真切,也萬萬不敢說。

了一會兒,太後的聲音終於,緩緩從頭上傳來:“眾位,都平身罷。”

曆經許久,她們終於可以起身,有些婦人甚至連起來,都需要被攙扶著,因為實在跪得太久了,整條腿皆酸麻得沒知覺了。

南華郡主卻一下又跪在地上,給太後磕頭道:“太後娘娘,不知我家姑娘,現下如何了。”

就在方才一小會兒,鬱暖的身子不再那般易碎脆弱,岌岌可危,於是趁著機會,太後便使喚宮人,把鬱暖四平八穩抬去了側殿,那兒有床褥可以歇息。

而陛下也隻是沉默,並不反對。

其實,最重要的是,太後覺得鬱暖這個樣子,被人瞧去不好。

雖然皇帝沒做甚麼特彆奇怪的事,但老太太瞧著這小姑娘汗濕無助的樣子,便覺有種曖昧的嬌柔在裡頭,實在不敢叫人多看了。

太後輕聲道:“她沒事,你放心,再將養些時日,應當無虞。”

乾寧帝並不欲多留,坐在一旁輕啜口茶,過了半盞茶,卻已起身,長身玉立,對太後輕輕頷首,肅淡道:“兒臣尚有政務在身,先行一步。”

他說著,淡淡掃過下頭的人,頓了頓,雙眸銳利暗沉。

此時此刻,卻並沒有做什麼。

今日有那一遭,太後也沒精力了,隻點點頭,便由著他去了。

眼看著皇帝高大修長的身影,很快就要從殿門口離開,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秦婉卿卻猝不及防,忽的跌跌撞撞扶著案幾起身,麵色呆滯,帶著許多不甘。

她一下沒站住,軟倒在地上,拂倒了桌上的杯盞,發出一地刺耳的碎裂聲。

她捂住胸口,拚命喘息起來,整張臉都泛出煞白的顏色,卻忍不住露出扭曲的笑容。

這樣煞白的臉,竟同方才的鬱暖,非常相似。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