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鬱暖對於那些一無所知, 而宴席結束後, 西南王撤去了之後所有的招待事宜,把所有的賓客皆好生送走了。

鬱暖在鬱成朗安撫的目光下,被幾個侍女帶下去沐浴梳洗。

第一步,那些侍女便把她身上外族人的長袍和麵紗褪下, 換上中原女子的著裝。

鬱暖輕輕問了兩句話, 得到的回應模棱兩可,她索性便不說話了。在這樣陌生的環境,其實她也有些忐忑, 但如果不能逃走, 逃走也不知道去哪裡,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罷。

頭飾是帶了些西南特色的流蘇頭麵, 而這裡的釵環和長安的精致小巧不同, 比較偏好大件兒, 也會把整套的亭台樓閣樣式戴在頭上, 綴以流蘇和寶石, 瞧著金玉樣大氣奢華。這整套頭麵看上去都有些半舊了,配上簇新的衣裳,在她身上卻糅合的很好。

一旁的侍女也小聲驚歎起來,鬱暖穿上中原女人的衣裳,像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現的柔婉精致, 仿佛劍客終於有了趁手的名劍, 劍刃在他手上前所未有的鋒銳,並發出喜悅的輕I吟聲。

沐浴梳洗完, 她便被帶去了花廳裡。

鬱成朗和米琪婭公主相對而坐,鬱暖隔了很遠,都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要帶走我的奴婢,王爺難道不需要付出些什麼?不然喀舍爾之神都不會認同,尊敬的神明會給您帶來厄運!”這是米琪婭公主的聲音,有些不耐的高亢,很明顯是被激怒了。

西南王沒說話,說話的是鬱成朗:“公主殿下,首先,你救了舍妹,這點在下和外祖父皆很感激,你想要以此求些報酬,我們都會應允。但你不能帶著阿暖,不然你走不出西南王城。”

米琪婭公主起身,棕色的眼裡皆是諷刺:“這就是你們中原人的待客之道麼?搶走我的奴婢,還要挾本公主,不知若是中原皇帝知曉了,會不會大發雷霆?”

鬱成朗無語了一瞬,才慢慢道:“陛下並不會為這樣的事大發雷霆。”

“公主也應當慶幸,此刻站在您麵前的並不是陛下。”

“不然無論您是否交出阿暖,或許您都性命堪憂……”

米琪婭公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中原的皇帝是不會這樣對她的!不論她是不是友邦的公主,她都是個美麗的女性,而男人應當對所有長相漂亮的女人,都抱有憐惜之情。

這時,西南王沙啞著開口,緩緩道:“公主,本王的外孫女年紀尚小……”

話音剛落,他看見了從外頭走來的鬱暖。

銀色的流蘇垂落在深棕的發絲間,深紫的襦裙上以銀線繡著鈴蘭花,喇叭式樣的淡紫色紗質袖口垂墜在指間,她的脖頸上有一道傷痕,也綴著一串深如星海的紫色水晶,襯得肌膚愈發冷白優雅。

鬱暖不忘了撫住腹部,非常恭敬乖順的的行了個禮,默默退避在一旁。她的神情平和沉靜,抿著唇瓣並無說話的意思,像是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更多的情緒和看法。

這個老人征伐多年,浴血廝殺而磨礪出的冷硬,在此刻柔和萬千,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西南王看著鬱暖的眼神,就仿佛掌心托著一隻頭頂碎殼,張開嫩紅的喙嗷嗷待哺的鳥崽,無處安放,也不知如何妥帖對待。

老人的眼尾有許多皺紋,那是歲月留給他的痕跡,卻使他看上去老謀深算而狠戾,此刻卻極力掩飾著自己麵容的猙獰,他的聲音柔和洪亮,隱隱有些難言懷念的情緒。

“歡迎回到西南,我的孩子。”

鬱暖不知怎麼說,隻是靜靜看著遲暮的老人,有些陌生,卻不全然抗拒。

她終於開口道:“謝謝。”

鬱暖說著,露出一個平和的微笑,有些歉意道:“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抱歉。”

西南王重重舒口氣,身上的輕甲發出金屬摩擦聲,老頭恢複了一些威嚴的樣子,看鬱暖時卻還是很慈祥柔和:“沒關係,孩子。你也是第一次見到外祖父……外祖父家裡,有一座牡丹園,是你母親兒時愛去的地方,她在那兒有一整片的粉牡丹,開花時大朵大朵極是壯麗……她一定與你說起過。”

看著鬱暖疑惑的神情,西南王才歎息道:“外公忘了,你不記得了……”

仔細聽時,卻會發現這位凶名赫赫的殺神,在外孫女跟前有點手足無措,仿佛打內心擔憂會把這麼柔弱的小姑娘嚇到。

鬱暖的性格和南華郡主南轅北轍,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一個爽朗潑辣,另一個柔弱而寧靜,但卻很意外的長相相類。

鬱暖比起她的母親,更多了幾分蒼白,瞳孔的顏色也更淺一些。

這點卻和西南王很類似。

常年曝曬在西南的烈陽下,老人的眼睛是一種很淡的琥珀色,比起年輕的小姑娘,多了些冷厲和睿智,卻不妨礙他們對視時,互相都覺得很奇異。

鬱暖也不知道,怎麼又突然冒出個外祖父,但她卻沒有更多驚訝的感觸,除了些微的疑惑,表現的很平靜。

看見鬱暖的模樣,米琪婭公主也覺得有些驚訝。她原以為,這個姑娘穿著喀舍爾的袍子,已是很美,卻不想她更適合中原的衣裳。

骨子裡的寧和高貴,和精致婉約的樣貌,讓她看上去並不比任何一個公主差。

米琪婭公主抱著袖,站在一邊用生澀古怪的官話道:“西南王,本公主不管你編造出什麼樣的話來欺騙我,但暖暖不能給你,她是本公主的婢女,得服侍我一輩子。況且她肚裡的孩子屬於我們草原上的一員猛將,你帶走她……”

公主冷笑起來:“……讓本公主怎麼與她的丈夫交代?”

鬱暖的麵色有了波動,她的語氣拔高,有些微的冷凝:“公主,您不要亂說話。我們在路途上相識,您救我一命,不問自取帶走了我的約指,讓我扮作婢女在您身旁,我都可以認。”

“——但是,您不能汙蔑我的孩子。”

話說到這裡,西南王輕咳了一聲,神情有些古怪,卻沒有多說什麼。

鬱暖有點懷疑,鬱成朗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鬱暖繼續說著,語氣卻又變得平和淡靜:“公主,我的確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也受過您的恩惠,但如果可以的話,您能把我的約指還給我嗎?”

“它……對於我很重要。”

她覺得,這是原身的東西,如果在她這裡丟了,總是有些對不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