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神秘紅紗女(2 / 2)

這名女子身邊有親衛隨行,自身實力亦是不俗,想必是哪一州國的王女或王妹。

思來想去,記憶中卻完全找不到這麼個人物。

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奇人!

“她落足何處?”桑遠遠問道。

“鸞夢醉。”

桑遠遠:“……”一聽就不是正經地方。

她猶豫了片刻,起身道:“勞煩阿古將軍看好幽州王,我得出去一趟。”

幽無命傷重,天都處處戒嚴,正在四下搜拿刺客,這樣藏下去並不是長久之計,形勢隻會越拖越壞。

直覺告訴桑遠遠,這名奇女子,或許可以帶來轉機。

她走到側屋,重新盤了發,用黃顏色的花胭脂點了點頰,然後換了身衣裳,站在鏡前稍微醞釀片刻,氣質頓時大變,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哀怨的婦人。

阿古正在糾結,想要勸桑遠遠不要出去冒險。

見她裝扮一新從側屋出來,他不禁瞠目結舌,略有些遲疑地問:“您是……桑王女?”

桑遠遠點點頭:“看來沒有什麼問題了。阿古將軍,請務必看好幽州王,屋中最好時刻留下兩個人。”

說罷,神色一斂,頃刻間又變成一個被浪子辜負的怨婦。

阿古:“……”總覺得主君以後會被媳婦玩死是怎麼回事?

……

桑遠遠很快就找到了鸞夢醉。

它實在是醒目,二層樓欄上立著一排身著彩紗的女子,正對著下方往來的客商們揮舞長袖。

這些女子個個麵容姣好,身上的紗衣一望便知價格不菲。

然而她們並不是樓中的姑娘,隻是迎客的小侍。

可想而知,這是檔次極高的銷金窟。

桑遠遠到了鸞夢醉門前,被人擋下了。前來尋找丈夫的怨婦天天都有,這樣的女人,是絕對不會被放進去的。

桑遠遠低眉垂眼:“我不是來鬨事的,隻是來給夫君送金銀。他昨日出門太急,將錢袋落在了家中。”

她拉開手中的小包袱,將一片金燦燦露了出來。

見到錢,立刻便有一名上了年紀的女子迎出來,親熱無比地挽住了桑遠遠的胳膊,將她往裡麵帶。

女子臉上分明塗著厚厚的脂粉,妝麵卻是極為熨帖,一望便知化妝用的是上等佳品。

口氣亦是清新得很。

她笑道:“小娘子這樣的媳婦,可真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哪!不知你的夫君是……”

桑遠遠抿了抿唇:“他是個文人,到了你們這兒,應當用的是化名。父母走後,家中產業都是夫君在管著,我一個弱質女子,也隻能倚靠他過活,哪裡還敢多嘴去問呢。”

她的模樣悲傷隱忍,將一個錯嫁不良人,被奪了家產還得仰人鼻息的可憐女人演繹得淋漓儘致。

中年煙花女頓時麵露同情。雖然淪落風塵,但人心總是肉長的,看著桑遠遠這模樣,便為她不值,也替她難過。

更讓她感到難得的是,麵對淪落風塵的自己,對方竟沒有表露出絲毫鄙夷,對自己的觸碰毫無芥蒂,並不嫌‘臟’。

於是中年女子的神色更真摯了幾分:“妹妹你也彆太難過,日後我留心替你看著些,我會交待底下的姑娘,不動聲色勸著他些,讓他回家好好過日子,啊!若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鳳娘。”

桑遠遠從善如流,眼淚說掉就掉:“多謝鳳娘了!”

鳳娘心頭發軟,歎息著,引她走向樓中。

行出兩步,忍不住多嘴勸道:“其實我們女人哪,也未必非要靠著男人過活,對自己狠些,總能找到出路的。有些男人,是靠不住的呀!”

桑遠遠‘執迷不悟’,哀淒地搖著頭。

鳳娘也不好再勸,隻能悄悄歎息。

二人進入了樓閣。

這帝都銷金窟,果真非同凡響,金柱玉欄,裝飾的都是上好的雲霧綢紗,盆景用的是玉釉,朵朵鮮花嬌豔欲滴,無一處不精致。

泛光的玉台上有佳人在撫琴,冰山般的美人,讓人以為錯進了什麼高雅殿堂。

鳳娘引著桑遠遠在樓下繞了一圈,並未找到她想找的人。

“恐怕是在包廂,這可有些麻煩。”鳳娘略微沉吟,“妹妹可願意換身衣裳進去送茶水?”

桑遠遠自然求之不得。

鳳娘尋了一身隻露出一點點玉肩的白色紗衣讓她換上,用玉盤端了細長瓷壺,挨間包廂送過去。

“戌時樓下有好節目,這會兒,客人們應當隻會讓姑娘陪著飲些酒。妹妹隻管放心進去,看一眼便出來,沒事的。”鳳娘隱晦地安撫她。

桑遠遠點點頭,裝出一副鼓足了勇氣的模樣,敲門進入第一處包廂。

裡頭的場景並不陌生。

酒酒肉肉,男男女女,早已司空見慣。

她斂了氣息,絲毫也不引人注意地換走了桌麵上的舊茶壺。

到了第五間包廂,桑遠遠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紅衣女子。

女子描著入鬢的紅眉,眉心點了朱紅的玫瓣,唇角誇張地畫出兩道上挑的唇線,豔光四射,一身紅衣上用暗線紋著金鳥,低調又華貴。身上沒有絲毫媚態,眉眼舉止英姿勃發,頗有幾分中性美感。

就像一個火紅的太陽,光芒奪目,風姿灼人。

桑遠遠看得一怔——阿古的說法太保守了,這名紅衣女和她何止三分相似!至少也是像了五分。卸妝之後,恐怕能像七八分!

更奇的是,見到她的第一眼,桑遠遠心頭就浮起了一種濃濃的似曾相識的怪異感。

她不動聲色環視屋中,並沒有看到寧鴻才和護衛們的身影。

隻見一名粉紗女子嬌笑著,正往紅衣女的杯中添酒,口中嗔道:“女公子怎地就關心小玉漱的事嘛,奴是哪裡不好麼?老說一個死人的事情,多晦氣呀!”

桑遠遠動作微微一頓。

小玉漱這個名字,她曾聽到過。那一日薑謹鵬潛入帝宮,想要殺死她嫁禍給薑謹真時,便提到過他要為小玉漱報仇。

所以這個紅衣女子是在關心小玉漱的事情?

紅衣女笑了笑,聲音如流水叮咚般清潤,雌雄莫辨,耳熟得很,她問道:“小玉漱與那薑州王次子,當真交情匪淺麼?”

女伎撅著紅唇,回道:“哪能呢,不瞞女公子,薑家兩兄弟,都是滿肚子壞水,不把姐妹們當人看的,若不是實在實在是家中急用錢,誰都會找借口推脫不願服侍他們,哪來的交情。”

桑遠遠心頭微跳,不動聲色地看了紅衣女一眼,目光中滿是遲疑。

“果然,”紅衣女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麵,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自語道,“我就曉得,對小妹動手之事,另有玄機。哼,叫我查出來,他們就等死吧!”

她的手很大,手指極長。

桑遠遠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盯著‘她’。這個語氣,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不,應該是‘他’。

這個‘女子’,就是她那個便宜哥哥,桑州王世子,桑不近!桑遠遠把視線投向他的喉部,隻見一片精致的紅紗上墜著彩石,將喉結擋得嚴嚴實實。

桑遠遠一時都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深吸了幾口氣,緩解心中的震撼。

粉紗女伎見桑遠遠遲遲不走,奇怪地皺起眉:“你新來的?愣在這裡做什麼?”

聞言,紅衣桑不近抬起了頭,一雙紋了彩鳳尾的眼睛望向桑遠遠,見她呆呆愣愣地盯著自己,一副又像見了熟人又像見了鬼的模樣。

他皺起眉,上下看了一圈,嘴角猛地一抽。這身形……太熟悉了!

“你,”他拍了拍粉紗女子的手臂,“先出去。”

聲音都僵硬了。

粉紗女子氣呼呼地瞪了桑遠遠一眼,擰著腰走出去。

她們這些姑娘其實還蠻喜歡接待富貴的女客,因為女客們好伺候,會疼人,且女子最懂女子的需要,很容易便能賺個盆滿缽滿。

這當口被人截胡,換誰心裡都不痛快。

粉紗女子一走,桑不近頓時把雙手罩在了臉上,聲音伸吟一般從指縫中溢了出來:“……小妹。”

桑遠遠重重坐在他的身旁,歎息:“……大哥!”

她覺得自己這個便宜哥哥好像很想原地去世。

半晌,他把臉從手掌中挪了出來,艱難地說道:“哥哥扮成這樣,隻是為了打探小玉漱的事情。”

桑遠遠可信了他的邪。男裝逛窯子難道有哪裡不方便嗎?

他就是個女裝大佬!

她很體貼地點點頭,道:“我明白的哥哥,你看我也是喬裝過來的,我還易容來著。”

桑不近感激地抽了抽鼻子,問道:“小妹為何會在這裡?你不是與幽無命在一起嗎?你們何時來了天都?!今日街上鬨刺客,幽無命怎放你一個人在外麵亂跑!他就不擔心你遇到危險嗎!”

他說著說著來了火氣,一雙漂亮的眼睛高高吊了起來。

看來桑不近還不知道所謂的刺客正是幽人。幽州與帝都之間的恩怨,薑雁姬從來密而不宣。

桑遠遠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大哥,他們在追拿的刺客,就是我呀。”

桑不近:“……”

他瞪了她一會兒,扯著唇道:“小妹,出息了啊。”

桑遠遠歎了口氣:“現在滿城都在搜尋我們,幽無命受了傷,行動不便——哥哥有沒有辦法帶我們出城?”

桑氏父子鬨了伐幽大典,桑、幽已是捆綁在一條船上了。

“小事情。”桑不近眼睛都不眨就應了下來。

他扔下幾枚金錠,攬著桑遠遠的肩膀往外走。

到了門口,鳳娘眼睛都看直了:“妹、妹妹,你,你不找你夫君了?”

桑遠遠低聲道:“鳳娘我想通了,你說得對,男人有什麼好的,不要他了!”

說罷,抬手挽住了桑不近的胳膊。

鳳娘:“……”不是,不是,她是勸這個小娘子說男人靠不住,但也沒有說要換成女人啊?!

很快,這樁奇事傳遍了整個鸞夢醉——有女子上門來給文人夫君送錢,結果琵琶彆抱,跟了個富貴女公子離開。

不到小半刻鐘,便有幾個衣裳不整的書生匆匆忙忙跑出大門,回家尋妻去了。

……

兄妹二人轉入一條暗巷。

“哥哥帶走了寧鴻才嗎?”桑遠遠問道。

桑不近點點頭:“說來也是巧,我在來路上偶遇韓十二,心中有些生疑,便尾隨著他們,恰好聽見了寧鴻才與妻兒告彆的話。我聽著便覺得夢無憂那假惺惺的行徑實在令人作嘔,於是出手搶下那一家三口,預備帶回桑州去。”

桑遠遠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怕他落到帝宮或是皇甫俊的手中!可是哥哥有把握把他們送出天都麼?”

“放心!”桑不近得意極了,“這天都,處處是哥哥的人,你大哥我,來去自如!”

桑遠遠:“……”不是,等等,上次同桑州王一起過來的時候,桑不近根本就不是這副如魚得水的老油條模樣啊?

她看著哥哥那張濃妝豔抹的明麗麵龐,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在天都建立人脈時,用的都不是桑世子的身份,而是這個美麗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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