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狸貓換太子(1 / 2)

幽無命狼狽逃走的這一夜, 桑遠遠成功晉階靈明境。

為了對付薑雁姬留下的那個木毒掌印, 她豁出性命,傾注了同歸於儘的決絕,與它以命相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整個過程中, 她與薑雁姬的靈蘊其實是‘心心相印’的。

她摸到了其中玄妙, 激發了體內所有的潛能。

消滅了木毒掌印之後, 再看靈隱境至靈明境的那層壁障, 簡直如同兒戲。她借著腦海裡那股劇痛的餘波, 一鼓作氣,徑直越過靈隱境九重天,摸到晉階屏障, 破境。

那一瞬間的感受,當真如同脫胎換骨。

第一次洗筋伐髓的變化發生在身體層麵,而自靈隱境破境踏入靈明境, 感受到的變化卻是在精神層次上。進入靈明境之後, 體內的靈蘊便固定成了瑩潤的青色,再不會隨著晉級而變幻了。

腦海裡多了一根青色的光弦, 撥動它,便能夠與周遭的木靈蘊共鳴。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硬要比喻的話, 大約像是‘共震’, 或者‘波’。

心念一動, 周遭靈蘊輕輕震蕩, 供她驅使。

桑遠遠緩緩睜開眼睛,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臟,並了個劍指,重重向著軟榻前矮桌上的一隻白玉杯切去!

在她的預想之中,靈明境一重天,應當可以蕩出尺把長的木靈蘊,輕易地把麵前的杯子切成兩半。

殊不知,一陣奇異的悸動之後,便見一朵蠢頭蠢腦的大臉啊呸,太陽花蹦了出來,把那隻白玉杯壓了個倒仰,咣鐺咣鐺在矮桌上晃動。

桑遠遠僵在了原地。

誰家的靈蘊是這樣的啊?

她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麵前這個可笑的花盤。

它有她的巴掌大小,黃澄澄的花盤有氣無力地勾著,一條碧綠的莖杆,再加兩片無精打采翻向兩側的綠葉,怎麼看都像是在嘲笑她的無能。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它。

居然是實體!

桑遠遠淩亂了。

隻見大臉花完全無視了主人的嫌棄,它用根須抓住了那隻翻倒的白玉杯,把杯子立了回來。

一滴濃鬱無比的青色光液從花盤上滲出來,拖著一道發光的粘稠亮線,‘叮咚’一下落進了白玉杯裡。

雖然栽在幽無命胸口上的時候也是這麼個操作,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桑遠遠怎麼看這姿勢都覺得不對味,這玩意,讓她不由得想到了在課堂上打瞌睡還流口水的糟心娃子。

她抽著嘴角,盯了它約摸一炷香的時間。

白玉杯盛滿了可疑的液體,大臉花化成青色靈蘊,消散在空氣中。

桑遠遠猶豫片刻,拉開了車門。

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腹白,桑不近愉快地哼著小曲,搖頭晃腦地驅車走在漸漸被霜雪覆蓋的平原上。

“小妹!”他一笑,眼角的金鳳好似要破體而出。

桑遠遠:“……”他什麼時候又補了妝?!

“大哥,幽無命呢?”她問。

桑不近嘴角抽了兩下,眯起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不悅道:“找那壞東西作甚!”

她擺出一張一無所知的臉,納悶地問道:“他何時又得罪哥哥了嗎?”

桑不近嘴角重重一抽,盯了自家天真單純的小妹片刻,恨聲道:“你修行的時候,他在一旁……做些很壞的事情!日後,休要再與他一道修行!”

桑遠遠很認真地替幽無命解釋:“大哥,他幫我聚來許多靈蘊,和他一起修行事半倍功,你看,短短這麼些日子,我已晉級靈明境了呢!幽無命其實很好的,大哥對他不要有偏見嘛。”

桑不近:“……”這你叫我怎麼說?

“可是,小妹你不知道,他在你旁邊……在你旁邊……”

說不出口!

桑不近很想仰天咆哮。

“放心吧哥哥,他不會吵到我的!”桑遠遠笑得眉眼彎彎。

桑不近痛苦地長歎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既然小妹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桑不近認命地指了指後方:“他去了後麵。”

桑遠遠點點頭,跳下馬車,向後走去。

阿古駕著車,見到桑遠遠過來,連忙一個急刹,請她上去。

車廂裡堆著綾羅綢緞,幽影衛一個個噤若寒蟬,縮在木屏風外的小小空間裡,盯著那些布料發呆。

看到桑遠遠,眾人一齊起立,個個擺出如釋重負的樣子,像逃難一樣徑直從車門口跳了下去。

桑遠遠:“……”

她輕輕推開了能夠折疊的木屏風。

便看見幽無命大馬金刀地坐在半人高的綢緞堆上麵,他換了一身衣裳,一隻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揉著額頭。

雙眉絞在了一起,臉色陰沉得滴水。

他緩緩抬起眼皮,盯了她一下。

“你來乾什麼。我在安排截殺之事,你走。”他繃著臉,冷冰冰地說道。

桑遠遠沒說話並朝他扔了一朵大臉花。

幽無命猝不及防,險些被砸了個倒仰。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瞪著眼睛,望向胸前那朵蔫頭耷腦的花。

剛一愣,就見桑遠遠要哭不哭地衝過來,撲到他懷裡,重重摟住了他的腰,扁嘴道:“幽無命我完了,我的靈蘊怎麼會是這樣的,我這輩子是不是就這麼毀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為什麼要趕我走,你是不是嫌棄我了!你嫌棄我和我的大臉花了是不是?”

兩個人中間,大臉花艱難地擠出了腦袋。

這一幕,讓幽無命莫名有種懷裡抱著美媳婦和醜娃子的錯覺。

他莫名就被她帶歪了:“誰嫌棄你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大臉花。”

“那你為什麼凶我!”她抹了抹眼睛。

幽無命嘴角一抽:“我沒有。”

被她這麼一攪和,他不自覺地把昨夜丟人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他饒有興致地騰出一隻手,揪了揪大臉花的葉子。

“……這什麼玩意兒。”

隻見花盤上沁出一團青色凝露,‘啪嘰’一下甩到了他的臉頰上。

幽無命:“……”

他瞪著眼睛,望向桑遠遠,隻見她的小臉蛋皺成一團,弱小可憐又無助。

黑眼珠緩緩一轉,他難得地設身處地想了想,覺得自己晉階之後要是弄出這麼一坨怪東西來,恐怕也是生無可戀。

真可憐。

“沒有關係,”他憋住了笑,彆彆扭扭地說道,“小桑果,這個,挺好的,我覺得沒有什麼大問題,打起架來,還挺唬人。”

他絞儘腦汁安慰她。

桑遠遠的嘴扁得更厲害,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

幽無命隻好笨拙地撫了撫大臉花的葉子,艱難地給它找優點:“顏色不錯,綠得挺正。”

桑遠遠:QAQ。

他把她抱進了綢緞堆裡,照著她的臉蛋親了好幾下。

他忍著笑,很凶殘地說道:“彆難過。誰敢笑話你,我會讓他死。”

“真不嫌棄我?”她抬起水潤的大眼睛。

“嗯!”他快速回道。

“好吧,”她啄他唇角,“那我今天和昨天一樣喜歡你。”

他隱約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她是不是在和他講條件?

視線一垂,見她依舊耷著眼角,抿著嘴唇,整個人有點發蔫。

看著懷中委屈巴巴的女子,他忽然覺得昨夜發生的事情可能是什麼誤會。就這麼個呆頭呆腦的小東西,怎麼可能對他做出那種事情來?不像不像,小桑果明明就是個小傻子。

想必,她當真以為那隻是什麼淤堵的經絡或者殘毒?這家夥,真是笨得夠可以!

這般想著,幽無命忍不住眯起了狹長的眼睛,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心頭的陰雲漸漸散得一乾二淨。

他心情好了,便用下巴去蹭她的發頂。

“那我以後該怎麼辦?”她仰起小臉來看著他,一雙眼睛純澈無比,像是林中的小動物。

“怕什麼,”幽無命失笑,“有我在,還能輪到你上陣殺敵不成。”

桑遠遠看起來更加鬱悶:“我才不要做拖油瓶。”

幽無命很無所謂地彎起唇角,繼續親她鼓起的臉蛋,語氣敷衍得很:“不做不做。小桑果怎麼會是拖油瓶。”

“嗯,”她推了推他,從他懷中鑽了出來,收起太陽花,正色道,“那我們來商定截殺皇甫俊的計劃。”

幽無命:“?”

她一秒鐘就進入了狀態:“昨日聽你和大哥說起,要在冰霧穀動手。若是我沒有料錯,那裡必是一處極寒且險峻的地段,至多不超過兩騎並行,對嗎?”

幽無命繼續發愣。

桑遠遠快速說道:“所以你的計劃是不是埋伏在路中,等到皇甫俊的車馬經過身邊時,跳出來截斷前後,殺掉他?”

幽無命像木偶一樣點了下頭。

“完事後怎樣撤退呢?”她問。

幽無命噗地笑了聲,然後垂眸瞪著她,胸腔顫動,悶悶地笑了一會兒,道:“險些忘了,我的小桑果足智多謀,是個厲害的軍師。”

他坐直了身體,‘刷’一聲從身旁拎出一張地圖,示意她看。

“左麵是十丈峭壁,右麵是百丈斷崖。”他道,“這段冰雪山道乃是必經之路。用吊索,自上而下,殺他個措手不及,成事之後,順著吊索滑至穀底,撤離冰霧穀。”

桑遠遠沉吟片刻:“傷亡必定慘重。”

“不錯。”幽無命點頭道,“接引使必會一前一後護著皇甫俊。我對付一人,桑不近拖住一人,其餘的護衛便由幽影衛來攔截。道路狹窄,倒不必擔心被合圍。速戰速決的話,在這裡,倒是不會有多少傷亡。關鍵在撤退的時候。”

桑遠遠凝神看著他,目光漸漸有些發飄。

幽無命這樣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又乾脆又利落,舉手投足間滿是王者之風,頗有種江山在手,運籌帷幄的感覺。

他用極長的手指點了點山道上下:“往上方撤,會被射成刺蝟,隻能往下。往下,對方必會斬斷吊索,隻能自求多福,走一個是一個。”

桑遠遠思忖片刻,緩聲道:“我有一計,叫做狸貓換太子,你聽聽看,可行不可行。”

幽無命挑起了眉毛:“哦?”

……

過了晌午,幽無命收到了消息,皇甫俊重傷趕路,並未坐車,用的是轎輦。

幽無命樂了:“真是天助小桑果!”

他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步流星走向桑不近那駕車。

她不禁有些羞惱:“放我下去呀!抱著我做什麼。”

他壞笑道:“我高興。”

還把她輕輕拋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