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是在吃醋(1 / 2)

幽無命提刀上前。

桑不近趁機把自家毛絨熊妹妹攬在了懷裡。

風雪之中, 明豔如火鳳的佳人摟著瑟瑟發抖的小白熊,就像一對開在雪穀底下的姐妹花。

“敢不敢看?”桑不近問。

“當然!”

她可是在冥魔浪潮裡打過滾的女戰士, 可不是什麼溫室中的小白花。

緊走幾步,發現不對了。

皇甫俊在茶樓中挨了數刀,分明已傷到了臟腑,這樣一個重傷患者從這百丈斷崖上摔下來必死無疑,如何還能掙紮著爬起來?

必有蹊蹺!

“當心有詐!”她合了個喇叭, 衝著幽無命的背影喊道。

她高燒未退,嗓音帶了些沙啞。

幽無命腳步微頓,弧度極小地點了下頭, 然後刀尖爆起靈蘊,身形一掠分雪而去,激起一道丈高的雪霧。

桑不近很不屑地發出了鼻音:“得瑟個什麼勁。”

如今他看幽無命更是哪哪都不順眼了。這家夥,分明是想在小妹麵前表現。

桑不近不甘示弱, 足尖一點,在身後揚起了一丈五的雪霧,像一隻火鳳般, 飛掠向不遠處的破轎輦。

“幽無命必定大意輕敵,小妹, 我去助他!”

桑遠遠:“……”

她甩著兩條圓滾滾毛茸茸的胳膊,吃力地蹦向戰場。

隻見幽無命的靈蘊光刃重重斬在了轎輦上。

紫衫人頭發披散,狼狽無比地滾到一旁, 避開了刀鋒。雪地裡, 留下了一道血汙痕跡。

——從百丈之上直直摔下來, 還能保得住性命已經是奇跡了,再強悍的軀體,必定也要身受重傷。一個本就身負重傷的人,居然還能蹦躂得動嗎?

桑遠遠不禁眯起了眼睛。

短短數日就能恢複到這個地步?要麼,皇甫俊已經拿冥族續過命,要麼……

隻見那紫衫人踉蹌著撲向摔到了遠處的玉簡。

“彆讓他報信!”桑遠遠喊道。

桑不近飛掠而至,抬起一腳,把那斜插在雪地裡的玉簡踹到了幾十丈之外。

幽無命的身影在雪中高高躍起,如白色的殺神降世,落在了紫衫人的身側,刀一揚,再度劈下。

這一回,紫衫人避無可避,隻能揚起雙臂,爆起一陣土黃色的靈蘊,堪堪擋下一擊。

一口鮮血仰天噴出,亂發被刀風拂到腦後,露出一張年輕的臉。

不是皇甫俊!

桑遠遠輕輕歎息一聲,心中感到失望,又覺得仿佛情理之中。

她憂心地望向幽無命。

幽無命在笑,笑得倒是真心實意,他勾著唇,一字一頓道:“督主啊。”

督主?桑遠遠眉頭一挑。

那些持了假王令,截殺桑州王父子的人,可不就是奉了‘督主’的命令嗎?眼前這個假冒皇甫俊的人,居然就是督主?!想必也是位大人物了。

看來,‘皇甫俊回東州’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個圈套,目的正是引幽無命鋌而走險,截殺‘皇甫俊’。等到幽無命拚上全力殺到轎輦時,迎接他的,將是實力全盛,守株待兔的冒牌貨。

到時候裡外夾擊,幽無命必定要吃個大虧。

隻可惜他們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想了這麼一出狸貓換太子,悄無聲息就瞞天過海,將這個冒牌貨從一眾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換走,還摔了個七葷八素。

“幽無命。”紫衫年輕人吐著血,緩緩向後爬動,道,“這次,我認栽,但你不能殺我!”

“哦?”幽無命勾起唇角,單手提著刀,漫不經心地逼近,“你倒說說看,為何不能殺你啊,皇甫渡。”

皇甫渡?一聽這個名字,桑遠遠立刻就想起了這號人物。

皇甫氏以一家之力,抗起了整條東部戰線,包括了晉、屠、皇甫三個州國。其中,負責晉州境內長城地段的人,正是皇甫俊的義子,皇甫渡。

這位義子是從遠族中過繼來的,自小便被皇甫俊帶在身邊,傾力培養。

皇甫俊尚未娶妻,東州王世子之位仍給他未來的兒子留著,所以並沒有為皇甫渡請封世子,而是讓他領了大督軍之職,在軍中頗有實權和名望。

桑遠遠之所以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因為皇甫渡在書中曾幫夢無憂乾過一件一言難儘的事情——在幽無命身死後,幽盈月被徹底扳倒丟了性命,韓少陵懷中空虛,又寵上了一個巫族女人。皇甫渡見不得義妹終日以淚洗麵,便親自出手,勾.引了那個巫族女人,給韓少陵送了一頂端端正正的大綠帽。

事後那巫女死乞白賴非要跟著皇甫渡,韓少陵終於看清了這些女人的嘴臉,醒悟了過來,知道世間隻有夢無憂是真心待他,從此收了心,一心一意對夢無憂好。

桑遠遠當時就記住了這位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替義妹解.決.情.敵的義兄。

皇甫渡。

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真人了。

她收回思緒,望向此人。

皇甫渡生得十分漂亮,輪廓和皇甫俊倒是極為相似,不同的是,他的眉眼唇生得濃烈,不似皇甫俊的寡淡。頗有些豔麗的五官嵌在和皇甫俊一樣白皙的皮膚上,眉間還點了一粒圓圓的朱砂,更顯出一種奇異的殊色。

此刻他吐著血,顯然是傷得不輕。

皇甫渡知道幽無命是個乾脆利落的瘋子,為了保命,便直接拋出了一個驚天絕密——

“幽無命你不能殺我!我是東州王和帝君的親生兒子!”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個個目瞪口呆。

皇甫渡是……皇甫俊和薑雁姬的……親生兒子?!

桑遠遠心頭一跳,擔憂地望向幽無命。

方才氣場飛揚,仿若殺神降世的幽無命,此刻忽地斂下了所有的氣息,整個人就像是融在了這冰天雪地中一般,淡得隻剩個影子。

“是嗎。”他淡淡地開口。

“我沒有必要騙你。”皇甫渡揚起臉來,用手指拈了雪,擦掉額心的朱砂,露出一枚梅花狀的紅色小胎記來,“這,便是證據!”

世人皆知,女帝君薑雁姬額心有梅花印記,平日都會用金鈿裝點。

有薑雁姬的印記,有和皇甫俊幾乎一樣的輪廓和皮膚,再想到皇甫俊與女帝君之間的關係,此事的真實性,已毋庸置疑。

這一刻,幽無命仿佛變成了天地間的一片飛雪。

皇甫渡道:“這一次,父親身受重傷,母親讓我假扮父親,引蛇出洞,其實也是為了替父親打掩護。父親已從薑州繞道,經趙州,遠道返回東州。幽無命,你已經殺不了父親,該考慮自己的後路了。”

此言一出,眾人的神色不禁凝重了許多。擊殺皇甫俊,要的就是一個快準狠,若是失了手,確實得考慮善後的問題。

“你幾歲。”幽無命問了個叫眾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皇甫渡一怔:“二十四。怎麼?”

幽無命輕笑出聲:“很好。很好。”

桑遠遠感到一陣心疼。幽無命今年二十五,皇甫渡竟是二十四。這就意味著,薑雁姬剛生下幽無命,便拋棄了父子二人,悄無聲息地投進了皇甫俊的懷抱,又替他生下一個兒子。

這般看來,從一開始,薑雁姬對明先生恐怕就隻是單純地存了利用之心!

皇甫渡見幽無命神色有些恍惚,趕緊說道:“你大可以拿我威脅他們,得到你想要的利益。幽無命,你有野心,有本事,你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留著我的性命,將給你帶來千百倍的好處。”

皇甫渡的眸中,似有星光在旋轉,他抬手抹去唇角血漬,聲音縹緲:“幽無命,你不會殺我的,你會帶我回去,替我治傷,對不對,嗯?”

幽無命恍惚片刻,微微躬身,向著地上的皇甫渡伸出一隻手。

皇甫渡眸中浮起劫後餘生的狂喜,掙紮著抓住了幽無命遞來的手。

幽無命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徑直就摟到了懷裡。

皇甫渡:“……”

他發現,幽無命這個瘋子,身上一絲溫度都沒有。

他的氣息像蛇一樣冰冷,這個冰冷的瘋子,緩緩把腦袋擱到了皇甫渡的肩膀上,嘴唇湊到他的耳朵上,吐氣出聲:“我怎麼可能會放過你呢?”

皇甫渡心頭一寒,正要掙紮時,發現一隻又冷又硬的手已摁在了自己的後脖頸上。

視野忽然歪了九十度。恐怖的撕裂感和黑暗一起襲來,皇甫渡臨死之前,弄明白了自己的死法——被幽無命折斷頸骨,摘下了首級。

幽無命推開了皇甫渡的無頭身軀,任他一腔熱血灑在了純白的雪地裡。

他抓著皇甫渡的頭發,把他的首級拎到了麵前,對著這個已經失去了生命的人,認認真真地輕聲說道——

“我的親弟弟啊。”

他的聲音極輕,隻有皇甫渡一個人的殘魂能夠聽見。

……

幽無命拎著那顆腦袋甩了幾下。

等到他回轉過身時,臉上已掛上了那副漫不經心的微笑假麵,他把已經不再流血的腦袋拋向阿古,道:“好好收著!有大用。”

“是!”阿古雙腿一並,接住了皇甫渡漂亮的腦袋。

桑不近皺著眉頭,道:“皇甫俊這隻老狐狸,當真是膽大包天!”

東州一百親衛和接引使者都在這裡護送誘餌,皇甫俊的身邊根本就沒剩什麼人了。隻帶著少少幾個親信,拖著重傷之軀,遠道回東州,著實是膽大心細,儘顯梟雄本色。

“無所謂。”幽無命道,“那就讓親兒子替他死咯。”

他懶懶散散地向山穀外走去,看著完全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但桑遠遠知道,他此刻不好,一點也不好。

因為他都把她給忘在了原地。

直到他走到山穀入口處,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忘了小桑果。

他頓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卻沒有回頭。

桑遠遠很想追上去,遺憾的是,她穿得實在是太厚太重,身上又帶著病,頭重腳輕,稍微走快兩步就天旋地轉。

桑不近是恨不得拿一座山把這兩個人隔開,見幽無命先走了,他高高興興地攙著桑遠遠,笑得比桃花還燦爛。

桑遠遠撲騰了一會兒,眼見離幽無命越來越遠,心中不禁焦急,張口想要喊時,忽然發現眼前飛旋的雪片之中,多出了許多金光燦爛的小飛蛾。

她吃驚地揉了揉眼睛,定睛看時,卻見雪仍是雪,哪裡有什麼金蛾子。

一怔之時,眉心忽然一涼,仿佛有翅膀在輕輕拍打她的皮膚,旋即,輕微的冷疼襲來,她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冰涼涼的氣息鑽進了她的額心,直擊顱腦。

她打了個寒顫,嚇了好大一跳,趕緊抬手摸上去,隻摸到一片雪粒融出的小水珠。

額頭燙得驚人。

“哥,我怕是病得厲害了,”桑遠遠道,“方才,我感覺有隻金色的飛蛾,從我額頭鑽了進去。也不知是什麼幺蛾子。”

她的聲音更加沙啞。

桑不近又心疼又好笑,微微蹲了身,乾脆利落地把她抄起來打橫抱住,像抱一隻大雪團一樣,托著她往外走。

三駕大車藏在穀地入口。

隔著老遠,桑遠遠就看到幽無命孤零零地坐在車頂上,仰著頭,很不耐煩地等她回來。

“小桑果!”他喊道,“快點快點,我給你捉到一個好玩的家夥!”

他揚起一隻手,拎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一隻大雪兔!

雪兔被他攥住了耳朵,兩條肥圓的後腿懸在半空,不住地亂踢。

桑遠遠見他還有閒心捉雪兔來逗她,一時心中又酸又喜,百味雜陳。

桑不近想徑自把她抱走,被她攥住了衣領。

隻見她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撅嘴道:“哥哥,我想摸雪兔!”

桑不近恨恨地盯了幽無命兩眼,視線像飛弩一樣,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幾個大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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