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鮮味的吻(1 / 2)

皇甫雄漏夜離開撫陵, 帶著皇甫渡的夫人晉蘭蘭,匆匆趕往東都。

此事乾係重大, 必須與皇甫俊麵談!

晉蘭蘭已數日未睡一個整覺, 今日忽然靈光乍現,記起了這麼一個可大可小的細節, 亦是心頭發慌, 整個人越來越清醒精神。

“侄媳,此事事關重大, 你一定要回憶清楚了。”皇甫雄叮囑道。

晉蘭蘭越想,越覺得皇甫渡的聲音仿佛就在耳旁回響。她甚至腦補出了他微微地喘著氣的模樣,壓著嗓,帶著些難以置信的語氣。

“義叔, 我十分清楚!此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郎君他當時, 為何要沒頭沒尾說出‘隻有三成’這四個字?他一定不是對我說的,莫非他是忽然聽到了什麼, 或是在和旁人說話?”

皇甫雄緊皺著眉:“渡兒與你聯絡時,身處帝宮。”

“對, ”這一點晉蘭蘭十分確定, “夫郎說,他剛見過帝君,即將啟程。”

“那他當是在帝宮中聽到了這句話, 然後便人間蒸發!侄媳, 若我所料不錯, 這恐怕就是渡兒出事的原因!”

晉蘭蘭難以置信地輕輕搖頭:“為什麼,為什麼?分明隻是一句極普通的話而已……”

“反常必有妖,哼,渡兒恐怕是,不小心發現了薑雁姬什麼不可告人之秘!”

越說,越覺得靠近了真相。

說話之時,車隊已進入了東都。

皇甫雄帶著晉蘭蘭,直奔皇甫俊的寢宮。

一進那宮殿,便有一股英雄遲暮的悲涼感籠罩了過來。聞著那若有似無的,隻有老人的病床周圍才會出現的腐朽味道,皇甫雄隻覺一柄大錘擊中了胸口,嘴裡頓時滿是苦澀。

旁人說王族無兄弟,但皇甫雄和皇甫俊偏偏就是例外。

皇甫雄野心不大,一生最大的誌願就是做兄長手下最好的刀,指哪打哪,不用動腦筋,隻需卯著勁兒往前衝。打了勝仗回來,得兄弟幾句誇獎,對坐痛飲一番,再叫幾個說書人過來,邊飲醉,邊聽故事,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於此,再無所求。

如今,見兄長去了帝都一趟,便落到了這般田地,皇甫雄的心當真像是被鈍刀子切割一般,痛不欲生,恨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替皇甫渡去死,自己替皇甫俊去痛。

撲到巨榻邊上一看,見皇甫俊陷在一堆錦被之中,異常地瘦,眼窩子深深凹陷,平日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年輕英俊意氣風發的紫色,竟生生穿出了一股子行將就木的味道。

“大哥!”皇甫雄痛呼出聲,“振作啊大哥!”

皇甫俊緩緩轉動眼珠,盯住了自家兄弟:“小弟,回來了。”

皇甫雄抬起蒲團大的手,重重抹了兩把眼淚:“大哥!小弟不負所托,找到了一條線索!”

“哦?”皇甫俊立刻坐了起來,“快說!”

錦被從他身上滑落,一對肩骨高高地聳了起來,更顯形銷骨立。

“大哥先把藥喝了。”皇甫雄卻是伸手抬過了床榻旁的碗來。

隻見這碗中盛著黑乎乎的藥湯,早已涼透了。

皇甫雄並不著急說話,手中燃起了明焰,將這碗湯汁煮得輕輕沸騰。

皇甫俊一把奪了過來,揚頭飲儘。

蒼白的嘴唇上燙起了燎泡,他恍若未覺,一雙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緊了皇甫雄:“快說!”

皇甫雄心疼地抿了抿唇,道:“大哥不要急,我讓侄媳進來與你說。侄媳心中亦是苦痛非凡,她還懷著身孕,您可千萬要鎮靜些,莫要嚇到她,那可是渡兒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啊!”

皇甫俊深深吸了幾口氣,眼睛裡微微煥發出一點光彩:“對,對,渡兒有後,不能嚇到侄媳婦……”

皇甫雄心中更疼——大哥這輩子,何曾有過這般失態的時候?看看,把兒媳都說錯成了侄媳,這是受了多重的打擊啊!

“兒媳。”皇甫雄提醒了一句。

皇甫俊點了點頭:“我知,是你兒媳。”

皇甫雄:“……”算了隨便吧。

他揮了揮手,便有宮女帶著洗漱一新的晉蘭蘭走了進來。

“義父……”

皇甫俊盯著她的肚子看了片刻,歎息道:“日後,便叫我父王吧。”

晉蘭蘭微微一驚,柔順地應道:“是。父王。”

“好,好。”皇甫俊臉上露出了老人笑容,“你彆著急,彆難過,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父王,父王,定會為你們作主!”

晉蘭蘭輕輕點了點頭,道:“我忽然記起,夫郎出事前,曾說過‘隻有三成’這四個字——應當不是對我說,而是對旁人說的,所以我並未放在心上,下意識地忽略了。如今回憶起來,夫郎當時似乎有些詫異,而後便匆匆碎了玉簡。”

“隻有三成?”皇甫俊咂摸片刻,道,“匆匆碎了玉簡?莫不是打算聯絡彆人?”

其實平日皇甫渡與晉蘭蘭通話時,也常常主動碎去玉簡——他並不是那種膩膩歪歪的人。

隻不過再平常的舉動,放到這出事的關口,都會令人不自覺地浮想聯翩。

皇甫雄恍然大悟:“恐怕渡兒正是想要聯絡大哥!渡兒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連道彆的話都沒來得及對侄媳講,一定是急著聯絡大哥!可惜被人發現,他再沒這個機會了……”

一出活色生香的大戲,頃刻間就被腦補了出來。

皇甫俊重重吸了一口氣:“渡兒啊渡兒,你究竟,想要對為父說什麼!究竟是什麼,給你招來了殺身之禍!”

思忖片刻,皇甫俊讓人將晉蘭蘭帶下去,好生安置養胎。

皇甫雄坐到了床榻邊緣,握住皇甫俊的手:“大哥,那記靈珠裡,到底說了什麼,讓您傷成了這樣!”

皇甫俊長呼了一口氣,從枕下摸出了那枚記靈珠。

薑雁姬那濃烈的聲音立刻飄了出來。

——‘可憐的兒,娘親也是沒有辦法,隻能舍棄你了啊……’

皇甫雄的眉頭越鎖越緊,胸膛都快氣炸了:“大哥!這不是已經證據確鑿了嗎!您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皇甫俊虛弱地抬了抬手:“我總要知道原因。如今看來,與那‘隻有三成’,必定脫不開乾係。什麼樣的事,讓渡兒連給我傳個訊的機會都沒有……薑雁姬啊薑雁姬,我雖知她是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卻沒想到,她的野心竟是大到……想把我也給吃了麼!”

皇甫雄默默陪著兄長,坐了許久。

淩晨時,忽有消息傳來。

薑雁姬身邊最得力的一位藥師,忽然遇刺身亡,臨死之前,他蘸著自己的血,在衣裳上寫出了兩個字——三成。

沒頭沒尾的消息。

三成!又是三成!

皇甫俊雙眼一亮,令人仔細去查,這藥師近段日子出入帝宮的頻率。

這一查,很快便查出了蛛絲馬跡。

藥師前陣子披星戴月,幾乎住在了帝宮中,直到某一日,忽然開始閒散歇息。而這個神奇的日子,恰好是薑雁姬聯絡皇甫俊,說要給他送萬年靈髓,助他破境的日子。

“原來如此!”皇甫俊眯起了眼睛。

這是自己想到的、查到的事情,他心中再無一絲疑慮。

皇甫雄仍有些茫然:“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與渡兒之死,又有何聯係?”

皇甫俊冷笑道:“三成。這藥師忙碌數日,必定是在替薑雁姬測算使用萬年靈髓之後,破境成功的幾率有幾成!那日出了結果,隻有三成,於是薑雁姬便把這‘天大的機緣’拱手讓給了我!哈,若我所料不錯,破境失敗,恐怕非死即廢!”

皇甫雄慢慢倒抽了一口涼氣。

皇甫俊眸光更冷:“想必,渡兒正是不小心聽到了這個秘密,才被滅了口!”

“不錯!”皇甫雄道,“前因後果,倒是通通對得上!若是如此……不怪薑雁姬要殺.人.滅.口!渡兒,終究是向著大哥,而不是向著她的!”

很快,天都暗探又傳回了一個消息!

原來幽無命早在數日前,便領兵攻下了冀州國都,說是要報那冀樂池偷襲幽渡口之仇。薑雁姬沒作聲,隻往天都北部添了兵,防著幽無命當真發瘋一路打往南麵。

“所以她是想要順便借大哥之手,替她解決了幽無命這個禍害!”皇甫雄這下徹底明悟。

樁樁件件,全對得上。

這一切,根本沒有可能是刻意安排的。那,便隻能是事實了!

皇甫俊沉默片刻,道:“我這便與薑雁姬……聊聊。小弟,你莫要出聲。”

玉簡閃爍,皇甫俊聯絡上了薑雁姬。

“雁娘。”皇甫俊的聲音虛弱而深情,“聽聞你的藥師出了事,你自己多注意些。”

薑雁姬的聲音也十分溫柔:“俊郎,我無事,你放心。你那邊如何?準備什麼時候用了靈髓?”

皇甫俊的指甲掐進了掌心,聲音依舊平靜:“我等渡兒歸來,讓他替我護法。”

——皇甫俊封鎖著消息,薑雁姬並不知道他已經在薑謹真的車廂中找到了皇甫渡的腦袋,也不知道那匣萬年靈髓已經被人換走了。

薑雁姬的聲音立刻就有些不悅:“渡兒怎麼回事,還在外麵瘋著麼?你也太慣著他了,二十四五的人,還鬨什麼離家出走!”

“你這是在怪我沒教好渡兒?”皇甫俊目眥欲裂。

指甲嵌入掌心,流血順著掌紋流下。

他險些就破了功。

皇甫雄抓住了他的手,用口型道:“大哥,莫衝動!”

彆看皇甫雄動不動喊打喊殺,其實他是個粗中有細的漢子,心中明白得很——要搞薑雁姬,要麼突然殺她個措手不及,要麼就是背地裡狠狠陰她、坑她。絕對不能先向她宣戰,給她準備時間,然後再拚個兩敗俱傷。

皇甫俊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公然與薑雁姬撕破臉的話,爽快是爽快了,但是後續的損失和麻煩將數也數不清。如今最有利於東州的方案,便是假裝被蒙在鼓裡,將計就計,狠狠坑死薑雁姬!

薑雁姬今日也煩著。那個藥師死便死了,偏生要用血寫什麼‘三成’,莫非以為是她殺.人.滅.口不成?若是讓皇甫俊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