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磨人的妖精(1 / 2)

進了韓宮, 各州國的王族分彆被安置到早已預備好的待客宮殿中。

帶入王城的侍衛不過十餘人, 他們不動聲色地分散開,把正殿和偏殿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然後整整齊齊侍立在兩旁,請桑遠遠三人入內。

韓少陵也算是有心,給桑氏兄妹安排的這間宮殿明顯與彆處規格不同,而且殿名也很有意思——鳳回殿。

從看見匾額的那一刻開始, 幽無命唇角的冷笑就沒斷過。若不是此刻還不想暴露身份的話, 他肯定已經在那嘀嘀咕咕大開嘲諷了。

桑遠遠剛踏進殿中,便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 隻見金燦燦的幽盈月大步流星闖了進來, 她的頭上戴了個巨大的金冠, 像是開屏的孔雀。

桑遠遠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看立在自己身旁的幽無命。他環著胳膊,眉尾微挑,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還真是你?!你來做什麼!”幽盈月氣勢洶洶,殺上前來興師問罪, “你不是都跟著……王兄跑了麼, 怎麼還有臉回來!你彆這麼不要臉啊, 韓郎給桑州發請柬不過是意思意思,你還真上趕著就來了?你以為韓郎會要一個跟過彆人睡覺的女人麼!”

桑不近上前一步攔住幽盈月,冷下了臉來。他正要說話, 卻見桑遠遠笑吟吟地撥開他, 衝著幽盈月道:“你既知道我和幽無命要好, 見了我還不好好喊一聲王嫂?在這裡與我大小聲, 像話麼?”

“哈!”幽盈月笑了,“你若不是被王、王兄甩了,又怎麼會巴巴地回來想吃回頭草?我告訴你桑遠遠,無論你懷著什麼目的而來,你都一定會失望而歸的!”

桑遠遠挑眉:“是嗎?”

“當然!”幽盈月色厲內荏地挺了挺胸膛。

桑遠遠微笑:“其實我是特意來看看你的。幽無命想知道你在這裡過得好不好,便讓我順路過來看一眼。他說你若不開心的話,隻消說一聲,他立刻就接你回幽州去。”

幽盈月的臉僵住了:“什、什、什麼?”

桑遠遠歎息:“我來這裡,懷揣的心願就是希望你過得好啊,唉,今日看著小妹你的模樣,仿佛也過得不是很好,你放寬心,我必會讓幽無命儘快接你回去!”

幽盈月那張美豔的臉‘刷’一下就變得慘白。她重重打了兩個哆嗦,抖著唇道:“我,我我我好得很!我和韓郎好得很!你你你彆給我多事!”

桑遠遠關切地上前一步:“真的好嗎?千萬不要勉強自己。來,王嫂這兒有玉簡,和你哥說說話?”

幽盈月像是見了鬼一樣,胡亂擺了兩下手,踉踉蹌蹌就跑了,路過宮門門檻時,還絆了一跤。

桑遠遠:“……”有種在欺負小朋友的感覺。

“哎,大婚的時候一定要來觀禮啊!”她衝她的背影喊道。

剛爬起來的幽盈月又摔了一跤。

“嘖,”幽無命環起胳膊,眯縫著眼,壞笑道,“我這王妹,真是禮儀周全。跪安禮行一次還不夠。”

桑不近在一旁看著,隻覺十分無語。一想到當初是這幽盈月對自家小妹下的手,就恨不得活活剮了她。如今看她這副狼狽模樣,心中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他偏過頭,看了桑遠遠一眼。

這些日子,妹妹已經成長起來了,雖然靈蘊怪模怪樣的,但其實她已變成了一名真正的強者。

這般想著,桑不近心中隻覺老懷大慰。

幽盈月落荒而逃之後,很快便有個清秀美麗的白裳女子來見桑遠遠。

正是白州姐妹提過的秦州王女秦無雙。

桑遠遠雖然沒有半點與人抱團取暖的意向,但人家都尋上門來了,也不好避而不見,隻能將人迎進了殿中。

“受氣了吧?”秦無雙同情地看著桑遠遠,“我午時到的,也被幽盈月陰陽怪氣地嘲諷了一通,小半日過去了,殿中連熱水都不送。你更不必說了,你與韓州王曾是夫妻,她把你當眼中釘,必是怠慢非常。你彆在意,不必跟那種人計較,反正也就走個過場,明日壽宴結束一彆兩寬,再不用見麵的。”

桑遠遠覺得秦無雙好像話裡有話。

隻不過她心大,有些特彆細膩的女孩子心思她就捉摸得不是很準確,隻大概知道對方另有深意。

她禮貌地點了點頭:“我無事。幽盈月待我挺客氣。”

秦無雙見她一副不開竅的樣子,為難地皺了皺眉頭,苦笑道:“客氣?幽盈月什麼性子,誰還不知道啊?如今幽州王借機拿了冀州,她的氣焰呀,更是衝上了天!我其實根本不想來觸這黴頭的,奈何父王不知與韓州王如何就做了定,我也是身不由己。唉,日後少不得還要與她針鋒相對,也不知這日子,該怎麼捱下去……”

桑遠遠明白了。

這位便是此次‘內定’的韓夫人。

韓少陵雖然有些戀愛腦,但卻不是那種非誰不可的戀愛腦。

兩州聯姻,以利益為重。秦州實力在十八州中屬於中等偏下,但這個地方有個天然的巨大優勢,那便是盛產富含靈蘊的靈鐵礦。

晉州位於秦州東麵,隻是吃到了幾條靈鐵礦的尾翼,便被皇甫家看中,收到麾下成了他家私礦。

秦州更不必說。

秦州礦脈豐盛到流油,盯住這塊地域的眼睛不知有多少雙。也正因為各方勢力都盯得緊,相互牽製,秦州才得以在夾縫中保全了自身,與多方簽署了貿易協定,在眾多力量的博弈中找到了平衡點。

娶秦女為妻,是上上之選。實力不強但是富庶的嶽家,對於一位野心勃勃的王者來說,實在是意義非凡。所以這次盛會中,桑遠遠和秦無雙,當是韓少陵的首選,若有可能,最好一個給他做正夫人,另一個也留下來做他小夫人,美事成雙。

桑遠遠想起白州兄妹在車中的對話,唇角不禁浮起了神秘的笑容。

白州人連這一點都沒看透,也不怪就隻能賣賣保健用品了。可惜人家韓少陵一夜能叫七八次水,根本用不上他們家的特產品。

這般想著,她忍不住偏頭望了望自家幽無命。

心下暗忖:得想個辦法讓他知道,半個時辰什麼的根本就不科學,她曾在網上看過,男人平均時長其實也就那麼幾分鐘,隻不過古今中外的男人在這一方麵都死要麵子,吹來吹去,吹出了老大的虛假泡沫。

他的表現其實真的已經非常好了,她這會兒想想都還臉紅呢。也許對於女人來說,有情就是最烈的藥,他的氣息便能令她心跳加速,更不必說在那樣的時候,徹底地占有彼此、交換愛意,這件事情本身,已讓人身心愉悅至極。

何況他還那麼強大。

桑遠遠這般想著,漸漸便有些癡了。

秦無雙盯著她,頗有些緊張地等她答話。

誰知桑遠遠竟然開始神遊天外,顯然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眼裡。

秦無雙心頭浮起些慍怒,克製著說道:“其實破鏡難重圓,覆水難收回,這些道理,都是曆經了無窮的檢驗。這人啊,有些事情發生過,終究是有了疙瘩,忘不了的,與其帶著裂痕難受一輩子,還不如拋下過往重獲新生,桑王女你說對嗎?”

她這便是在暗指桑遠遠曾被幽無命擄走,與他孤男寡女朝夕共渡之事。

桑遠遠便笑了:“你是說你與幽盈月相處得難受?這倒也是,第一日就給你下臉子,連熱水都不供,往後這裂痕必定是一天比一天大,是挺難受的。你既然心中都決定了不要韓州王,那便不用管你父王和他約定不約定的,明日盛宴上適齡的世子那麼多,隻管挑個合心意的,重獲新生,多好啊!”

“你……”秦無雙瞪著桑遠遠,發現對方依舊笑吟吟的,絕美的小臉上滿是天真嬌憨,就像是非常真誠地在給她建議而不是在嘲諷她一般。

秦無雙深吸了幾口氣,起身告辭,不願再和這個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的情敵多說廢話。

目送秦無雙離去,桑不近搖著頭笑了:“小妹自小便是這麼個性子,最不愛跟這些心眼多又假惺惺的人打交道,往往一句話堵得他們想跳河。許多年不曾見過這般說話,倒是十分懷念。”

幽無命想到她身上失去的這‘許多年’,不由得冷下了臉,心中大覺疼痛。

他把大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撫地拍了兩下。

桑遠遠正晃著腦袋笑得歡:“自以為聰明的傻子才是真傻子。像哥哥就不一樣!——哥哥從內到外,哪都透著傻氣!”

桑不近:“……”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她是要誇他來著?

桑遠遠笑眯眯地仰起頭來看幽無命:“你說是吧?”

忽然便撞進了他的眼睛裡。

兩個人都像是視線被燙到了一樣,急急轉開頭,心臟突兀地多跳了好幾拍。

幽無命驚愕地想,從前究竟是誰在自己麵前說了那般瞎話?什麼叫做男人一旦得手便不會再珍惜的?如今的小桑果,更像是帶了火焰一般,多看一眼,心便被燙得發疼,再往深想,隻恨不能將自己的魂魄也給了她去,這能叫做不珍惜麼?

桑遠遠心頭亦是翻騰著巨浪——原來戀愛的感覺,當真是摧枯拉朽,恐怖如斯!

見這殿中氣氛越來越不對,桑不近難受得直想抓頭發。他煩躁地踱來踱去。

“也不知攝政王到了沒有。”桑遠遠給他遞了個台階。

桑不近立刻像被點了穴一樣,立在了原地。

桑遠遠建議道:“你們兩個不如出去看看?”

這會兒,她著實是有些心慌。這段日子明明和幽無命朝夕膩在一起,卻忽然有種少女情竇初開、見到他就羞怯到不行的窘意。

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靜靜。

幽無命顯然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

他上前勾住了桑不近的脖頸,大步向殿外走去。踏出殿門,他扯了下衣裳,後退半步,像模像樣地裝成了一個侍衛。

目送二人離去,桑遠遠立在殿門邊上,笑了片刻,緩緩環視四周。

這間鳳回殿,特意與她當初住過的那間回雲殿布置得一模一樣。韓少陵也算是用了幾分心思,明明白白地向她表示,他想要與她重溫舊夢。

隻可惜,對於她來說,那一段隻是噩夢。

幸好有人把她從噩夢中拉了出來。她咬了下唇,垂下頭,不經意間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什麼時候真正喜歡上幽無命的?她也說不清。

她倚著雕花大木門框,歪著腦袋,目光愈加悠遠。

“桑兒。”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低沉,極有磁性的聲音。

桑遠遠冷不丁嚇了好大一跳。

一回頭,便見韓少陵一身玄衣,正正地立在殿中,凝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