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地獄有什麼(1 / 2)

奉天台上, 一片茫然。

“這是……什麼?!”

韓少陵眼珠子都瞪出了眼眶。雙手不自覺地發力, 捏碎了麵前的那段石欄。

漂亮利落的焰痕在空中停留了許久, 仿佛在嘲笑他的無知和愚蠢。

半晌,他極慢極慢地回轉頭,目光質疑, 望向桑不近。

桑不近無辜地聳肩、攤手:“小妹向來很會給人驚喜。”

韓少陵極力壓抑, 但聲線仍難免微微發顫:“那個人, 到底是誰?”

桑不近笑著賣關子:“韓州王不必心急,大婚之時, 喜帖上定會寫明。”

誰也不會猜到, 這個生了一雙火翼的男人,竟是木係強者幽無命。

“這可真是!”沒暈的那個白王女適時嚎了一嗓子, “我若是能找到會飛的天人做夫郎,哪還瞧得上凡夫俗子啊!這是什麼火焰神君啊!”

秦無雙臉上驚中帶喜:“先、先祖有靈……”這怕是抱上了什麼了不得的絕世大腿吧?!

韓少陵努力不屑地笑了笑, 然後鎮定地步下高台。

他步履匆忙, 想要儘快傳令, 派人追截那個帶翼的鳥人——此人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奈何桑不近、雲許舟還有秦家兄妹, 竟是把他纏得死緊,捉著他問這問那, 他脫身乏術, 等到下了高台, 來到宴席上伺機脫開身, 已是一刻鐘之後的事情了。

哪還尋得到什麼翼人蹤跡?

……

瀟湘館。

幽無命在韓都城中兜了一個大圈之後, 遁入了這間妓館的後院。

桑遠遠望著麵前的情景,神色有些怔忡,以為夢回了東海龍女宮。

隻見地麵上放置著做工精致的假珊瑚、螺和貝,幽藍幽藍的假景之間,遊弋著兩排俏麗佳人,個個身穿銀光閃爍的透明紗衣,身後背著五彩斑斕的貝扇,肘裡挽著海藻般的絲絛,舞動起來,叫人好一陣眼花繚亂,以為誤入了海底世界。

她們邊唱邊跳,悠悠綿綿的調子,配著叮叮咚咚的樂聲,很有深海風情。

一名容色普通,氣質卻異常出眾的女子早已等待多時。她迎向幽無命,恭敬頷首,稟道:“主君,一切已準備就緒,隻待韓宮的消息。”

神色不見半絲俗媚。桑遠遠心想,這位必定就是瀟湘館主。

“嗯。”幽無命無所謂地點點頭,帶著桑遠遠走向一間普通的大瓦屋。

厚重的木門一關,立刻像是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再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光線也消失了。

幽無命彈出一縷明火,點燃了屋中的燭。

桑遠遠四下一看,隻見擺設極為簡潔,巨大的黑木書桌後放著一張寬大的太師椅,邊上立著一方書架,架子上的書籍一看便是經年沒人動過的。

正想說話,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有力的雙臂環著她,他躬身湊到她的耳畔:“更衣。”

好像帶著些暗示意味,又好像並沒有。

她的心慌亂了一瞬,問道:“還要回韓宮去做壞事嗎?”

“嗯。”他的聲音和氣息貼著她的頸側,緩緩下移。

環在她身前的大掌乾脆利落地解掉了她那件冰藍色的蠶紗。

他把她抱起來,放到巨大的黑木書桌上。

額頭碰著額頭,鼻尖抵著鼻尖。

他一本正經地道:“當年林氏滿門蒙冤而死,罪魁禍首左衡平卻因為才能出眾,被韓少陵輕易放過,如今已是韓州相國。姓左的得意太久,也差不多該死一死了。借這個機會,讓林悠儀,哦,就是瀟湘館主,將人證物證帶到韓少陵麵前,當著諸國世子王女的麵,唱出冤情。”

桑遠遠俏臉通紅,捉住他亂動的手。

口中分明說著這麼正經的事情,動作卻絲毫也不正經。

他反手扣住她的雙腕,繼續說道:“左衡平防得緊呢,隻有讓那蚌女先行開路,再弄這麼些貝殼,才好把林家的人和證據都送進去——但凡瀟湘館主送進去的東西,左衡平都會細查,在他查驗蚌女之時,她會動用巫族血脈之力,告訴他但凡這些海鮮,都是安全的,不會有什麼問題。這麼一點點細微影響,總歸是做得到的。”

他的模樣得意極了。

“等到了宴上,韓少陵回過神來,發現她們唱的是當初林氏滅門的冤案時,早已經來不及咯。你看,有那麼多貴客在場,左衡平的坐次必定離韓少陵遠得很,‘人證’上前擋住韓少陵之時,正好方便瀟湘館主直接行刺。到時候,證據也昭告天下了,左衡平也死了,韓少陵還沒道理重罰,這樣不就報仇咯?”

“然後呢?”她問。

她才不信幽無命是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就是無利不起早。

他開始對付她的中衣。

他像狐狸一樣彎著眼睛,漆黑的雙眸中流淌著暗色光芒:“然後我們趁亂做一點壞事。那邊鬨騰得厲害,韓少陵一定顧不上那麼一點小小的亂子。”

他這般說著,已經開始對她做壞事了。

她被仰麵摁倒在書桌上,冰冰涼涼的木頭觸到了她的背,她急道:“冷!”

“很快就不冷。”幽無命壞笑著,合身覆過去。

他的身後展開了光翼。

他撕掉了易容物,暗火映著那張俊美至極的臉,唇角勾起攻擊性十足的笑容,將她牢牢鎖在懷中。

帶著熱度的幽暗花香味道向她襲來,她腦袋有些發昏,氣息漸漸也亂了。

他隨手扔掉了身上的衣裳,道:“小桑果,我知道你想我,想得狠。在這裡,先湊合一下,嗯?反正也得換衣裳。”

這般說著話,氣息已是極為不穩。

說著‘你想我’,但任誰都知道,他心中所想其實是‘我想你想得狠了’。

身上的溫度迅速攀升,把她也染上了一層緋色。

她的烏發散在了黑木書桌上,皮膚白中透著淡淡一點紅,更是引得人神魂浮動。

幽無命的氣息已徹底紊亂,目中既有黑色深海,又有暗火灼灼。

他傾身而下,捉住她,將這書桌變成了歡樂場。

她的脊背和肘撞在書桌上,實木硌著她的骨頭。

“幽無命,背好疼。”她抱怨道,“你欺負人!”

“小桑果,”他磨著牙,笑容壞入了骨髓,“今日就是故意欺負你。”

於是他當真把她欺負得更厲害。

她若不想被那木頭硌著背,便隻能像是藤攀著樹一般,緊緊攀住他那極有力量的身軀。

幽無命的壞笑愈加得意。

有過一次經驗之後,他漸漸找到了一點門路。

但凡情難自控了,他便停下動作,用嘴唇碰她的臉頰、額頭和下巴,說上幾句顛三倒四的情話。

雖然有些磕磕絆絆,但效果卻極為顯著——比起一動不敢動地講冷笑話的純新人時期,如今的他已有那麼一點點花叢老手欺負小姑娘的樣子了。

“小桑果,你真是要人命!”再一次停下來時,他恨恨地歎息。

他才是要人命。每每到了著緊關頭,他一個急刹,害得她不上不下。

她忍無可忍,摟住了他的腦袋,揚起臉來,細細地吻他。

輾轉間,吐氣如蘭:“幽無命,我喜歡你,比任何一刻都要喜歡,你的溫度,你的味道,還有你的……”

她用肢體語言告訴了他未完的話。

幽無命愣了一瞬,黑眸轉動半圈後,陡然聽見腦海裡傳來一聲劇烈的轟鳴。

情緒頃刻間徹底失控,唇角不自覺地浮起了獰笑,他死死箍住了她,愛意如滅頂巨浪,將二人淹沒。

“小桑果,你自找的……”

有那麼一會兒,他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

待他回過神時,懷中的人兒已緊閉起雙眼,快要喘不上氣了。

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心臟瘋狂地跳動,極致的心滿意足令他恨不得當下就死去。他緊緊擁著她,隻想把一切都給她,同時把她嵌到自己的血肉中去。

一時間,他都分辨不出,究竟是誰欺負了誰。

……

兩刻鐘之後,二人終於換好了衣裳。

她倚著他,眸光軟軟,麵頰紅紅。

幽無命眉眼間的驕傲根本壓抑不住,他微仰著下巴,任她挽著他的臂彎,挑著眉,繃著唇角,極瀟灑地從屋中走出來。

屋角一點殘燼,焚掉了用過的衣裳和綢布。

他偷眼看她,見她眸光懶懶,深藏在眼底的那一團悲傷脆弱仿佛又淡了許多,不禁有些許自得,暗想:‘自從小桑果在桑州發現身世出了問題之後,情緒時常不穩,一直暗藏傷悲,動輒便掉眼淚,又哭又笑像個小瘋子。方才與桑不近道彆,人前裝得開心,其實又悄悄紅了眼眶,當我不知。嗬,多虧有我,及時給了她這般極致的快樂,讓她淡忘些憂傷。’

他再瞥她一眼,理直氣壯地想道,‘日後更要多多幫助她才好。不錯,不是我饞她,而是她需要我。’

桑遠遠偏頭看他,見他那對漆黑的眼珠在緩緩轉動,神色十分堅定,看起來仿佛很可靠的樣子。

……

見到幽無命從屋中出來,瀟湘館主林悠儀迎上前,垂首道:“主君,收到消息了,戌時入宮。”

“嗯,放手去做。”幽無命走出兩步,難得地側了眸,微笑著,空渺地說道,“祝你好運。”

林悠儀重重一怔:“多謝主君。”

很快,幽無命帶著桑遠遠,坐上了入宮的道具車。

他換上了黑衣,懶洋洋地曲著一邊膝,坐在一隻大貝殼裡麵,把她打橫了抱在身上。

他攥著她的手,攥得她生疼。

“桑果,”他說,“那裡環境太差,你又一直喊背痛,才會那般草草了事。”

她瞥他一眼,道:“嗯嗯。”

他緩緩轉動眼珠,盯了她一會兒,見她仍有些失神,便得意地挑起唇角,把她更緊地攬進了懷裡。

他垂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觸了觸她的唇。

她後知後覺,心尖微微一悸。

在那迷亂的時候,兩個人頭腦都有些不清醒,身體的本能蓋過了一切,腦子裡一片麻木,倒也覺得還好。反而是清醒的時候,視線相觸、氣息偶爾碰撞,都會慌亂到不行。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他道。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她不禁聚了聚神,認真地看向他。

直覺告訴她,她又要發現他的新秘密了。

車馬緩緩駛進了韓宮。

桑遠遠懶懶地倚著幽無命,透過蒙在車廂頂上的薄紗,望著漸漸黑沉下去的天色。

“又回來了。”她歎道,“真不喜歡這裡。”

“往後再不來了。”他語聲涼涼。

她知道他本就是來做這件事的。那金貝,隻是她運氣好,順道撿了個寶。

她把腦袋埋到了他的懷裡,環著他,道:“好。”

她倚著他,心中暗暗地想,若是沒有他,自己便會像從前一樣,藏好眼淚和脆弱,揚著頭,大步往前走。如今多了一人,都是身上背負著不幸和磨難的人,就像是寒夜中的兩隻小蟲子,依偎在一處取暖,做彼此的眼睛、耳朵,相互依賴,倒是難得的幸運。

這般想著,又偷偷把環在他身上的胳膊再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