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豬的媳婦(1 / 2)

得知秦州有一段長城被冥魔攻破的消息後, 幽無命徑直離開了秦都,直奔前線。

他披著夜色, 一身玄衣時不時反射出淡淡微芒, 一張俊臉更顯冷白,夜間不辨顏色, 卻能知道那形狀完美的薄唇色澤鮮豔。月光替他描摹了輪廓,異常地俊美。

這樣一個男人,壓著眉眼急速趕路,神色一片專注時, 最是迷人。

隻不過一開口就非常幻滅。

行到半途,他漫不經心地俯下了身體,湊到她的耳畔, 低笑道:“小桑果你知道嗎, 你偷眼看我的樣子,不像桑果,像一隻抱著桑果的饞鬆鼠。”

桑遠遠:“……”

所以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桑果到底是什麼東西嗎?該不會在他的認知裡麵, 桑果其實是鬆果吧?!

“幽無命, 鬆鼠吃的那叫鬆果, 而且鬆果本身不能吃, 能吃的是鬆果裡麵藏的鬆子。”她一本正經向他科普。

幽無命:“……”仿佛記起了某段關於金珍珠的很不愉快的回憶。

他後來自是打聽過了, 珍珠確實不是地裡種出來的,而且這世上也沒有七彩珍珠。

‘金珍珠算什麼?你要喜歡,我讓他們給你種滿七彩的!’

想起自己曾經放過的厥詞,幽無命恨不得把自己挖個坑埋了。

他淡定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知道沒有七彩鬆子, 不用你說。”他雲淡風輕道,“閉嘴,煉功。”

桑遠遠:“???”

誰能告訴她七彩鬆子是什麼鬼?

……

短命除了跑得快之外,還有一個逆天的優點,那就是自動駕駛。

幽無命環住桑遠遠,頃刻便入了定。

她知道,他想要再拔苗助長一波,讓她突破靈耀境。

晉階靈耀境,便能夠獲得一個靈明境沒有的能力——將靈蘊灌注到敵人體內,使其同化。

就像幽無命對薑謹鵬做的那樣。

在雲州時的冰窟中對付那頭冰龍的時候,也正是因為幽無命把大半截冰龍變成了木龍,這才掉了馬甲,被雲許舟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這一次,若能順利突破靈耀境,那她的技能……

桑遠遠一點兒都不樂觀。彆人靈明境就可以靈蘊外放,可她靈明境卻隻能扔出一堆喪醜喪醜的花。彆人靈耀境可以灌注靈蘊,她到了靈耀境,能做到靈蘊外放都謝天謝地了。

壓根就不抱什麼期待!

不過晉了級,她就可以召更多的花,生產更多的固玉晶,實在也是非常緊迫的一件事情。到了靈耀境,說不定召喚的花還能翻番?!

她屏息凝神,很快就跟隨幽無命入了定。

事實證明她想得有點多。

幽無命拚了命聚來木靈,同時燃燒自己體內的靈蘊供給她,弄了個麵色蒼白,還是隻把她帶上一個重天,離靈耀還差了足足兩個重天以及一道境壁。

現在,桑遠遠是一名靈明境八重天的強者了。

記得她剛‘穿越’那會兒,韓少陵這名絕世強者,也就隻是靈明境八重天呢。

腦海中的青色光弦增加了一條,她又可以繼續召喚原始版的食人花了。

她興衝衝地回轉頭,去看幽無命。

正好看到他強行咽下了一口血。

桑遠遠嚇了好大一跳:“幽無命!”

“無事,”他扯起唇角,壞壞一笑,“隻是被你榨太狠了。”

桑遠遠:“……”

方才衝擊靈明境八重天的壁障時,連續失敗了三次,她能感覺到他亦是發了狠,最後一次燃了許多精粹木靈給她,強行助她提升。

本是很讓人不安和感動的一件事,被他這麼一說,味道立刻就變得不可描述起來。

桑遠遠沒理他,徑自扔出一朵小臉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臉盤子朝著他‘呼呼’地噴灑恢複靈霧。

“小桑果,”幽無命滿臉驚奇,“你這花,如今想大臉便大臉,想小臉便小臉了?”

桑遠遠幽幽地回頭睨了他一眼,伸長脖頸湊到他耳畔,低低吐字:“可大可小,收放自如,而且……榨不乾。”

幽無命倒抽一口涼氣,冷白的耳朵迅速染上了一層赤霞色。

他的神色有些難以置信,好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她說的就是花……吧?

短命跑上了一座小山丘。

黑鐵長城已遠遠出現在地平線上,雖是半夜,卻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像是一道更濃墨重彩的黑,伏在微微帶著些墨藍的夜色之下。

夜風帶來了一陣腥臭,以及斷斷續續的哀嚎。

此地距離黑鐵長城仍有數百裡,前方有一座城,城中多處泛著火光。

桑遠遠倒吸了一口涼氣:“冥魔,到內陸了!”

竟連內長城也被攻破了麼!這麼快?!

從這裡望向長城,隻能看得見伏在地麵的隱約輪廓。冥魔若是突破了內長城進入內陸,那麼眼前這座城,正是首當其衝。

“養花。”他一挽韁繩,短命撒開四蹄奔下小山丘,直撲這座陷落的城池。

城外的田野裡,時不時就能看見被啃成了骨架子的屍身。

偶有冥魔藏在田地間,衝著絕塵而過的短命試探性地伸出了它們的舌頭。隻見短命高高躍起,鐵爪一縮,把掌心肉墊護得嚴嚴實實,然後朝著那些帶倒鉤的魔舌重重一踢,借力躥得更遠。

冥魔被踹得七葷八素,疼得舌頭都打了結,伏在田原裡哀嚎不止。

一騎絕塵,直直穿進城中。

城裡一片混亂,處處可以看見正在與冥魔搏鬥的官兵。

秦州軍裝備好,硬捱上冥魔幾爪子毫無壓力,不過縱然如此,損失也是極為慘重。

他們護著百姓,收縮防線,聚集在城東的守備營——整座城也唯有這一處尚未陷落。

營外聚了大半個城的冥魔,魔疊著魔,像一道赤浪,不斷地拍向那岌岌可危的守備營牆壁。

士兵們死守著大門,個個抿緊了嘴唇,神色堅毅。雖拚儘了全力,但形勢卻是越來越危急。

一駕裝載了火油桶的車從營中駛出,車上幾個士兵沒穿甲胄,身上都帶著重傷。血氣吸引了大股冥魔的注意力,它們追著這駕車奔向西麵,大大減緩了守備營的壓力,戰線又向著外麵推移了少許。

片刻之後,轟隆的爆.炸聲從西麵傳來,受傷的士兵與大群冥魔同歸於儘。

看著眼前這一幕,桑遠遠更加理解了幽無命。

他打冥魔的時候,從來也不會管這個州國是敵是友,因為在魔禍麵前,他首先是一個人。在身有餘力的情況下,正常一個人,都無法對陷入危險的同族袖手旁觀。

原本的他,其實就是一個走上了絕路的悲劇英雄。

她忍不住回過身,輕輕在他唇角印上了一個吻。

幽無命已反手出刀,壓在身側。正要衝鋒,被她親得懵了一下,瞬間愣神的模樣,當真是帥萌帥萌的。

桑遠遠偷偷一笑,雙手一揚,擲出了原始版食人花,任它們自由發育。

半個城中,擠滿了冥魔。

人偶掛在短命的肚皮底下,專門負責對付那些陰暗處探出來的攻擊。它的身上氤氳著黑霧,一雙眼睛仿佛是這世間最黑暗的黑暗,一切陰影角落在它的眼中無處遁形。

有它在,幽無命便絲毫也不必分心兼顧短命的安全問題。

他時不時利落地揮一下刀,便見青白的雷焰如衝擊波一般,頃刻席卷過一整條街道,下一刻,整條街道上的冥魔齊齊倒飛,飛至半途,爆成一灘灘焦黑的水,潑灑在遍地血火之中。

桑遠遠再次被他狠狠帥了一把。

她不動聲色,抬眼看了看被自己扔在屋頂上,一邊匍匐前進,一邊從屋簷上探出大紅嘴把漏網的殘餘冥魔薅進嘴裡的那些花,心中默道,浮雲,一切都是浮雲,色即是空,就結果而言,花吃了冥魔,和幽無命殺了冥魔其實一點區彆都沒有。

成年人要學會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淡定地看著幽無命把刀揮得更加漂亮。

那半月形的雷焰衝擊波掠過魔潮,蕩出一片浩然清氣;那紅彤彤的食人花大口薅過屋頂,產出一片亮晶晶的固玉晶。

還是她這個更實在。

桑遠遠釋然了。

這城中到處燃著火,濃煙滾滾,視野奇差。

守備營被冥魔圍了多時,士兵們精疲力竭,心神早已被牢牢禁錮在眼前的方寸之地,分不出半點精神向遠方眺望一二。

打了大半夜,看著熟悉的麵孔一個接一個永遠消失在麵前,士兵們早已麻木了,隻憑著本能揮舞手中的兵刃,一次又一次斬向麵前的魔軀,至於自身安危、前路如何,根本不願也不敢去想。

戰鬥中,餘光時不時能看見青白的雷光短暫閃逝,也無人在心——若是蒼天真的會開眼降下神罰,那也不會有這般邪惡恐怖的人世間了。

又一駕裝載了滾油的車準備駛出守備營。

驅車的都是失去了戰力的重傷士兵——引開冥魔的這個活計總得有人來乾,能戰鬥的弟兄都在前麵拚死拚活呢,他們這些無力殺敵的,自然是能多做一點貢獻是一點。

這駕車,又特彆不一樣些。

因為車上多了個女子。

她是其中一名重傷士兵剛過門不久的妻子,她執意要上車追隨自己的丈夫,她握著丈夫的手,眸中一片溫柔堅定。

短命高高躍起的霎那,桑遠遠一眼就望見了士兵妻子那雙如水一般的眼睛。

她狠狠一怔,隻覺胸腔被凶猛柔情擊中,差點兒便掉下了眼淚。隻那麼一眼,她仿佛就已看全了一個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故事。

短命下落的瞬間,桑遠遠看見那駕車已駛出了守備營,引著一大股冥魔,向著西麵馳去。

“你解門口之危,不必擔心我,稍後會合!”她收回一朵究級體食人花,往邊上一扔,然後躍到了花苞上。

幽無命:“……”她跑得太突然,一把沒抓住。

便見她笨模笨樣地騎在這朵巨大的紅色豬頭花上,一路向西。

幽無命:“……”原來騎豬的媳婦也那麼可愛。

食人花很大隻,冥魔蹦不了那麼高,有食人花的大口在薅,它們也沒機會堆疊起來。安全應是無礙。

幽無命壓著眉眼,凝視片刻,偏了偏頭:“偶。”

便見那道小小的身影從短命腹下躥了出去,一溜煙跟上了桑遠遠。

桑遠遠這還是第一次脫離幽無命的庇護,獨自麵對冥魔——如果不算那一大堆張著大嘴的豬頭花的話。

她伏在花瓣上。花瓣的手感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像多肉植物。她手賤,用指甲掐了兩下,發現沒能掐破——這些花瓣的材質堅韌得很。

食人花:“……”

麵對突然回頭的大花,桑遠遠訕訕地收回了還想繼續試探的黑手。

她單膝點著花瓣,伏得高了些,四下望去。

近距離看著冥魔被食人花薅進嘴裡,然後化成熱熱的能量沁擴花瓣中的感覺很是神奇,那些能量‘咕嚕嚕’在手掌底下流淌,整隻花變得更加生機勃勃和凶殘。

“追上那駕車!”桑遠遠發號施令。

食人花賣力地大口薅著,尾巴一甩一甩,急速前進。

裝載了火油桶的車已被冥魔團團圍住,兩名重傷士兵滾下車,稍微拖延了一下,眼見,火油就要被點燃。

“等等——”

桑遠遠放聲大喊,向著火油車的方向連擲了無數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