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買命錢(1 / 2)

在這血色曠野中, 兩道身影緊緊相擁,交換了短暫而甜蜜的親吻。

她憑著本能,將靈蘊渡向他,減緩過度透支靈蘊給他帶來的損傷。

“方才那是什麼?太厲害了!”半晌, 桑遠遠掙脫幽無命的懷抱,由衷地讚歎道。

臉頰恢複了少許血色的幽無命雲淡風輕地回道:“靈爆。對上高手不實用, 沒什麼意思。”

桑遠遠了然點頭:“不錯,我方才也在想,遇上實力高強的修行者, 我亦是少了防禦和殺傷技。”

“你怎麼沒有!”幽無命吊起眉梢, 滿臉不認同。

“有嗎?”桑遠遠吃了一驚。

莫非她還懷璧不自知?

隻見幽無命得意地翹起了唇角:“我。我就是世間最堅固的盾、最銳利的刃。”

他是她的矛,也是她的盾。

桑遠遠:“……我有個故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個世界的人,應該沒有聽過自相矛盾的故事吧?

幽無命臉色微變,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帶上坐騎, 掠向前方。

他已經被她這副很學術很科普的神情弄出心理陰影了。

讓她開口, 他一準又要丟人。

“小桑果,遇到你, 我真是栽到家了!”幽無命恨恨地在她耳畔吐氣。

她倚著他, 笑得花枝亂顫。

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 哪怕前方血海滔天,仿佛也和平日沒有什麼區彆。

再前行一段,忽然看到一團高聳入雲的大紅巢。

“這是何物!”桑遠遠麵露震撼。

幽無命很隨意地揮著刀,將這一整段失陷的長城牆根清理得乾乾淨淨。他一邊驅禦短命向前飛奔, 一邊鎮定地對她說道,“有軍隊被冥魔困住了。”

聽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桑遠遠略一思忖,明白了。尋常的修行者雖然可以輕易擊殺冥魔,但卻無法及時處理那些屍首。所以大軍一旦被冥魔圈困住,很快便會淪陷在屍山血海之中。

能疊到這麼高,足以證明這支軍隊是多麼頑強不屈。

短命撒開了四蹄狂奔,迅速逼近事發地點。

更近一些,桑遠遠瞧得更加清楚。這支軍隊依托著已經失陷的城牆苦守,冥魔蜂擁堆疊,死的活的混夾在一起,像一隻紅色的大蜂巢,‘蜂巢’之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伺機進攻的冥魔,就像是糊滿蜂巢外圍的幼蜂。

一眼望過去,桑遠遠都快犯密集恐懼症了。

冥魔那震天的咆哮嘶吼聲中,時不時便會擠出一個粗獷豪邁的男聲,罵著臟話,大聲地笑著。

“是章岱!”桑遠遠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緊閉的城門。

一國主君和他的軍隊,竟被關在了長城之外。

幽無命咧開了薄唇,露出略尖的白牙,笑道:“倒省得離間這對情深兄弟了。”

章岱被關在城外,很顯然,出自章涇之手。

離‘蜂巢’越來越近,向來自大狂妄的幽無命,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眼前的狀況,很棘手。

章岱及他麾下的將士,已徹徹底底淪陷在冥魔群之中,魔疊著人,人疊著魔,死的、活的、重傷的,全部絞雜在一處,根本分不清楚。

幽無命若是揮刀大麵積斬過去,會把這人人魔魔死死活活一鍋給燴了,那樣的話,一個活口都留不下來。

若一隻一隻去殺,又不知得殺到猴年馬月。這些將士已搖搖欲墜,撐不了太久。

他絞著眉毛,遊走在外圍,將‘蜂巢’邊緣以及後續湧來的冥魔全部化成了黑色屑蝶。

桑遠遠偷眼看著,便知道自家大蛾子有點麻爪,乾不來這般精細活。

她立直了身體,偏頭對他說道:“這種小事,無需我王親自出手——讓我來!”

幽無命微一挑眉:“哦?”

從她口中軟軟糯糯地吐出‘我王’這兩個字,當真是哄得他心花怒放——明知這果妖精就是在哄他,偏生就願意為她做個糊塗昏君去。

這種時刻,桑遠遠的優勢便體現了出來。

她雙手連揮,一朵接一朵食人花張著大口薅向了那堆夾纏不清的士兵和冥魔。如今她已是靈耀境一重天的高手,究極體食人花數量過了百,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型食人花不計其數,至今還未看到極限。

便見大紅胖子們甩著小尾巴,三下五險二就鑽進了‘蜂巢’之中。它們會自動識彆,隻吃冥魔,無論死的還是活的。

一株接一株細細長長的小型食人花也擰著褐色的纖長莖杆鑽進了屍山裡麵,一口一個,把那些看起來最活潑的冥魔叼進嘴裡,‘咕嘰咕嘰’消化成一股股熱熱的能量。

產出的能量,幫助桑遠遠拓展了極限,召出更多的花。

幽無命圍著屍山繞過一圈時,這座巨大的紅色‘蜂巢’間,已處處可見活蹦亂跳、甩著尾巴的食人花。

一些士兵的身體從‘蜂巢’中露了出來,有死的,有活的,有受了重傷失去部分肢體的。

桑遠遠隱約感覺到,食人花的數量差不多已到極限了。

三百朵左右。

她沉吟片刻,凝神聚來更多靈蘊。

她沒有激發那些遍布荒原的野草,而是以相似的手法,種了滿地太陽花。

便見那紅色的巨大‘蜂巢’周遭的地麵上,太陽花一朵接一朵盛放。

每一朵體型都不大,像蒲公英一般大小,但勝在密集,眨眼之間,一整片花盤圍成了花的海洋,散發出嫩黃和嫩綠的靈蘊微光,仿佛把一片仙境挪移到了這血肉煉獄之中。

桑遠遠感覺到腦海中襲來一陣空虛眩暈。

她知道自己和幽無命一樣,也是過度透支了精神力。

不過既然開始了,那就不可能停下來。

她重重咬了下舌尖,令那微微眩暈的腦袋徹底清醒,然後闔上雙眼,抬起雙手,操縱著這片太陽花海的靈蘊,令它們像蒲公英的種子一般,從花盤上飛離,沁入赤色的巨型‘蜂巢’之中。

密密麻麻的青色靈蘊光粒連成了一片飛舞的海。

這一瞬間,桑遠遠腦海中湧出大量清晰的畫麵,且帶著五感。

她隨著這片靈蘊之海一道,潛入了‘蜂巢’中,看清了每一幅畫麵,聽見了士兵們和冥魔廝殺的聲音,甚至感覺到了那些傷口的疼痛。

腦海中襲來的眩暈感更加強烈。她緊咬牙關,將這片帶著青光的霧海推進整個‘蜂巢’,均勻細密地落在了被困將士們的身上。

精神力大量流失,她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眼窩深處傳來一陣極寒,她強打精神,令靈蘊霧海往上揚起,浸潤到戰場每一處。

靈霧滲過之處,將士們的身上仿佛多添了一層輕軟至極卻是堅韌無匹的鎧甲,不慎被冥魔的利爪長舌拍中時,隻見那青色光霧一蕩,便將攻擊化向了四周,身體竟是毫發無傷!

原本受了傷的士兵更覺不可思議,那靈霧漫過,仿佛一陣清涼舒適的甘霖灑進傷口,疼痛仿佛大大減輕,疲累至極的肌理中,重新煥發了生機與活力。

每個人的眼睛裡都閃耀起震撼和狂喜的光芒。

彌漫的青霧,讓那些大口薅食的食人花們更加精神抖擻,速度加快了數倍。

它們很魔性地擰動著巨大的花瓣或者瘦長的莖杆,把一個個士兵從冥魔的魔爪下拱開,或者在士兵麵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像蛇一樣發動忽然襲擊,把那張爪舞牙的冥魔叼走,還要衝著獲救士兵妖嬈地扭一扭小蠻腰。

桑遠遠的心神隨著青霧蕩過整個‘蜂巢’,然後徹底力竭,雙眼一黑,虛虛地仰倒在幽無命的胸前。

喘了三兩口氣,她慢吞吞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他危險且不悅至極的視線。

“幽無命!”她的臉上揚起了燦爛至極的笑容,“我太厲害了!”

幽無命:“……”

她掰著手指給他算。聲音虛弱,卻是興致昂揚:“你看,麵前這士兵,少說也還有兩萬人吧?我全力施為,能夠為每個人至少攔下兩次致命的攻擊!這是不是相當於兩萬套金甲了?兩萬套金甲值多少錢?!”

幽無命一邊揮刀繼續消滅外圍的冥魔,一邊緩緩睜大了狹長的眼睛。

嘖。

桑遠遠繼續道:“還不止。我的靈霧漫過去,隻要不是斷肢或者致命傷,都可以大幅度消減疼痛,若再沒有受到進一步傷害的話,等到這一仗打完,傷勢起碼能好個七八成!這樣一算,得是多少傷藥?!更彆說這還是即時生效的靈丹妙藥了!這又是多少錢!”

她說得激動不已,一時竟是連身體的極致虛弱也顧不上。

幽無命那清秀漂亮的喉結,非常結實地滾動了一圈。

“是吧是吧!”她衝著他,把雙眼彎成了一對月牙。

所以,靈脈沒了的那件事情,就不要與她計較了罷?

半晌,他垂下眼睛來,重重盯了她一下:“放心。這筆錢,我定向章岱討還。”

桑遠遠:“……”這個腦回路,跟不上跟不上。

“那便不能讓章岱死了。”幽無命道,“偶,保護桑果。”

說罷,他輕飄飄地掠了起來,像一隻大黑蝶一般,飄向那個已被食人花啃得不甚規整的‘蜂巢’。

戰鬥結束得很快。

隻見幽無命身後雙翼招搖,在那屍山上下掠來掠去,迅捷如風,翩躚似蝶,出手卻如雷霆,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將一支萬人大軍整整齊齊地從血海中撈了出來——當然,主要功勞還是桑遠遠的花和霧,幽無命不過是收拾殘局罷了。

這些將士本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隻想著多殺一隻是一隻,沒料到居然絕處逢生,怪花、神霧、帶翅膀的幽州王,簡直像是神跡一般出現,救人於水火危難。

章岱都激動哭了。

他忘了手中還拎著兩把板斧,想抹淚,差點削了自己的腦袋。

幸好幽無命及時出手抓住他的胳膊,救下了這位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欠下了巨債的債務人。

“幽州王,我替弟兄們,謝謝你,謝謝你啊!”

“不必,”幽無命淡然道,“且在這裡等待,我替你開啟城門,然後有要事與你說。”

“哎哎哎!”章岱此刻已對幽無命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論他說什麼,都隻知道點頭了。

士兵們攙著傷員,預備回城。

抬頭望望高逾三十丈的黑鐵長城,再看看那從裡麵反鎖住的城門,眾人心裡不禁齊齊浮起一個念頭——開門?這可真得會飛才能做得到。

幽無命可不正是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