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天壇的秘密(1 / 2)

() 桑遠遠知道, 老雲帝用七彩之力喂養這些蛇蟲鼠蟻,並不是他的終極秘密。

幽無命這麼說,隻是打發旁人罷了。

“他能夠控製這些動物,說明他已經成功把七彩力弄進自己的身體裡麵了。”桑遠遠道, “此人,不可小覷。”

“小事。”幽無命依舊漫不經心。

他帶著她先行上路。

雲許舟與桑不近實力不夠,暗闖天都隻會成為拖累, 於是二人便在雲州多待兩日, 等到雲州主力王師歸朝時, 直接率領大軍,自北營衛打過的那條路線,反攻天都。

“不謀個逆,還真對不起她薑雁姬的期待。”雲許舟如是說道。

雲都已有大半變成了廢墟, 經過幾個時辰的收拾, 戰場上已不太能看見囫圇的屍體了, 隻有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廢墟裡,偶爾露出一點殘肢。

那隻被雲帝暗戳戳藏在地下養了幾百年的大烏龜已經力竭戰死, 小山包一般的屍體被運到了城外, 大膽的孩童爬到了龜殼上麵,追逐打鬨, 開心得很——也隻有不知憂愁的年紀, 才能這麼快擺脫了戰爭的陰影。

桑遠遠和幽無命騎著雲間獸,從西門離開了雲都。

“想短命了。”她拍了拍雲間獸的大腦袋。

它忽然一個急刹,停下來, 疑惑地轉頭看她。

“嗷?”一張陌生的狗臉。

桑遠遠嚇了好大一跳:“這個家夥也通人性的嗎!”

雲間獸等了一會兒,見她並沒有什麼吩咐,當即甩給她一個淡淡的鄙視的眼神,然後轉回頭去,繼續撒蹄上路了。

桑遠遠再一次看懂了雲間獸的意思——沒事彆瞎搗亂,俺忙著。

幽無命笑得直不起腰。

“雲間獸本就有七八歲孩童的智慧。”

桑遠遠驚奇不已:“可是,平時接觸的那些雲間獸,仿佛都聽不懂人話啊。”

幽無命壓低了聲音:“那是它們覺得人類很蠢,不屑理會罷了。”

桑遠遠:“……”

很好,很可以,被毛茸茸強力鄙視了。

雲間獸把他們送出了冰原。到了與天都交界的城池,它徑直把二人帶到了車馬行,矮下了身子,示意二人從它身上下去,買另一隻雲間獸當坐騎。

“它是雲許舟的戰騎。”幽無命道,“把我們送出大冰原,就要回去複命了。”

雲間獸揚起毛茸茸的腦袋,賞了幽無命一個‘還是你比較聰明’的眼神。

桑遠遠被雷得不輕。

真的,舉頭三尺有神明,此話一點兒都不假。無論何時何地,說話做事還是得慎之又慎,否則,鬼知道就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給聽去了呢?

說不定還要遭遇它們無情的嘲笑?

換上了新坐騎的桑遠遠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忽然得知身旁有耳的感覺,實在是非常奇怪。

二人很快就到了雲州邊境,簡單易容之後,離開雲州,踏入天都地界。

天都氣氛已大不相同。

整州都在戒嚴,物資不斷運往北麵,四處都能見到正在調往北麵的軍隊。

帝都已嚴禁不相乾人等進入,以防敵方探子。

在上次刺殺皇甫俊一事後,潛伏在帝都內的幽州暗線已被薑雁姬清剿得一乾二淨,所以這一次,二人是通過桑不近的關係進的城。

這名前來接應的方臉男人是禁衛軍左統領,名叫金吾,與桑不近的那個假身份雲鳳雛是知交。

上次幽無命在帝都行刺皇甫渡,身受重傷,桑不近帶他出城的時候遇上麻煩,幸好有這金吾相助,才順利溜出了帝都。

如今天都與雲州開戰,金吾還敢把‘雲鳳雛’的人放進城裡,也算得上是真愛了。

“你們彆想從我這裡探到聽任何軍情,”這位金吾左統領神情嚴肅,凶惡地說道,“更彆想把消息透到雲州去!若是叫我發現你們買通了那個貪財好色的右副統領陶奇勝的話,定斬不饒!”

說罷,一甩鞭,駕著雲間獸騰騰離去。

桑遠遠納悶地眨了眨眼:“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他是建議我們去收買那個陶奇勝,給雲州做內應?”

“嗯。”幽無命看著金吾離去的背影,唇角浮起淺淡的笑容。

“可惜了,我們眼下實在是沒空。”桑遠遠攤攤手。

幽無命嘀咕了一句:“主要也沒錢。”

桑遠遠:“……”

因為對入城之人的審核極為嚴格,所以帝都內部反倒是較為鬆懈,幽無命和桑遠遠公然走在街頭,完全無人上前盤問。

都很忙。

昨日皇甫雄忽然揮軍南下,恰好北營衛被調離了北線,沒了主力軍壓陣,東州那二十萬雄獅順順當當就碾了下來,直刺天都核心,如今已打到帝都以北最後一座關隘——鳳陵城了。

鳳陵城一破,帝都必定傾覆。

如今,除了駐在西部防著幽無命的西營衛之外,東、南二營已全數出動,在鳳陵城攔截皇甫雄,三十萬禁軍陸續前往支援,實力最強亦是最神秘的禦衣衛不知動向。

而皇甫雄那邊,後續部隊也陸續壓到了鳳陵城,六十萬大軍,已經半試探性地連續攻了兩次城,再下一次,全麵戰爭便要真正爆發。

薑雁姬自然是不想打,可惜皇甫雄自始至終不肯與她聯絡,派出去的使臣全被斬了腦袋,對方一意孤行,一定要打。

薑雁姬已察覺不妥,隻不過她心思深,目前沒有任何明麵上的動作。

先前皇甫雄佯攻幽無命,幽州已極為配合地調了一支十萬人的軍隊,駐在幽、冀二州的邊界,此刻把臉一轉,便正正對上了天都的西營衛。

隻要這支幽州軍不動,西營衛就會被拖死在邊境線上,無論天都打成了什麼樣,他們都不敢回頭支援。這樣一來,皇甫雄就不用擔心背後被西營衛捅刀。

西麵,韓州沒了主君,自顧不暇,必定是不可能前來平叛救駕。背後沒了韓少陵這隻猛虎製約,幽無命隨時可以傾巢而出,再無後顧之憂。

西南麵,熱愛和平的桑州王桑成蔭依舊在遠遠觀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前些日子他持了金貝,向秦州購買了整整十萬套玄甲,送給了幽州,當作桑遠遠出嫁的嫁妝。如今,那十萬玄甲幽軍去向不明,也成了懸在薑雁姬頭上的一把刀。

有這把刀在,她的禦衣衛就不可能調得太遠。

“薑雁姬的戰力被削去這麼多,皇甫雄怎麼也能打個平手了。”桑遠遠道。

東西南北四營衛與禦衣衛是薑雁姬麾下絕對的主力。

如今北營衛全軍覆沒,西營衛與幽無命對峙,最強的禦衣衛得防著幽無命的玄甲軍。皇甫雄要對付的,隻不過是東營衛和南營衛,共計十萬主力軍,再加上禁衛軍五十萬罷了。

再過兩日,雲州精銳王師便會兵臨城下,到時候薑氏再不敢有所保留,說是傾家蕩產打這場仗也不為過。

薑雁姬,大勢已去。

從前有東州這座強力靠山,薑雁姬要防的隻有一個幽無命,她大可以輕輕鬆鬆地隨便削他實力,一步一步將他逼上絕路。

這一回,薑雁姬敢放手去打雲州,也是因為皇甫雄駐在冀州,給了她錯覺,以為後顧無憂。

誰知道皇甫雄就是來搞她的。

這一下真真是腹背受敵,手忙腳亂,左支右絀。

怎一個慘字了得。

“看來那邊暫時輪不到我們操心,先把天壇端了再說。”桑遠遠思忖片刻,道,“幾十萬規模的攻城大戰,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完。”

有偶子伴在皇甫雄身邊,刺殺什麼的根本不用操心——要論陰影中的暗殺術,偶子可謂王者中的王者,超神中的超神。

想當初它憑著靈耀初段的實力,就能跑到帝宮裡刺傷薑雁姬,雖說是仗了身體小的便宜,但暗殺一道,向來就是那麼不講道理,不問公平。

幽無命閒閒散散地帶著她,來到一眼古井處。

“傳說這下麵有龍,沒人敢接近這眼井。”他笑得詭譎,“我編的。”

桑遠遠知道,幽無命要帶她去看他的秘密了——藏在天都下方那處豢養了冥魔的地宮。原劇情裡,他用不滅火點燃了它們,將它們放進了天都。

“本是一步暗棋,如今用不上了。”他的模樣看著有點遺憾憂傷,“弄了許久。”

說話時,他已攬著她跳入井中。

順著暗門密道,進入深淵口,來到地宮。

這座地宮是依托著地下四通八達的深淵口來建造的,將幾條深淵通道引了過來,交彙至一個凹陷的巨坑。冥魔掉入巨坑就爬不出來,在底下相互廝殺,像養蠱一樣,剩下來的這些冥魔隻隻膘肥體壯,凶殘得很。

“用不著它們了。”幽無命默默看了一會兒,仿佛在與某段黑暗回憶告彆,“吃了吧。”

桑遠遠扔出了食人花。

這些冥魔可不得了,它們吃了數不清的同類,那些被吃掉的冥魔身上帶的靈蘊便跑到了它們體內,一個個看起來都很肥美,看似可怕的身體散發出財富的光芒。

啃上去,還會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反抗,偶爾能把食人花那厚實的花瓣撐得稍微凸起一個小小的鼓包,食人花賣力地翕動著腮幫子,‘哢哧哢哧’把冥魔嚼得像牛皮糖一樣。

無數硬硬的顆粒就像被淘出來的金砂,叮叮地落到了花瓣裡頭。

“偶子這次這麼辛苦保護皇甫雄,等它回來,我一定要給它準備許多的亮晶晶。”桑遠遠道。

幽無命不動聲色地轉著眼珠。

反正偶從來也不敢忤逆自己。他暗戳戳地想著。到時候都是他的,嗯,沒錯。

這些富含靈蘊的冥魔啃起來會稍微費勁些,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三百餘朵食人花終於把這處地宮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個個甩著尾巴四下遊弋,不知饜足的樣子。

“然後呢?去找天壇嗎?天壇的秘密之地,肯定不在明麵上天壇所處的位置。不知道那個可以用銀錢收買的副統領會不會知道什麼線索?”她問。

幽無命神秘一笑:“不用找。”

“咦?”

她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幽無命這台精密計算機、人體導航儀早已經推算到了天都這隻黑鐵鼎的位置,鼎在哪裡,天壇的秘密總部必定就建在哪裡,還需要問人嗎?

“它在哪裡?”她問。

“帝宮地下。”

桑遠遠頓時有點頭痛:“此刻的帝宮必定高手齊聚,戒備極為森嚴,誰也沒辦法把我們兩個帶進去。”

幽無命得意地笑了笑,反手一抓,抓住她的小手:“這世上,還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他攬住她,雙翼一展,輕飄飄落到了地宮底部。

“這裡,我挖了一條暗道,通往禦花園。小桑果,那一次要不是為了救你,我早就順著暗道走掉了,就憑他薑十三還想射中我?都是為了你,小桑果!”他驕傲地抿起了唇。

桑遠遠假裝忘記了當時他的修為並不比薑十三高多少:“嗯嗯嗯!就憑薑十三,他還不配!”

幽無命完全分不清這是真心誇讚還是在敷衍。

這個媳婦,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好對付了。

幽無命很快就拉開了一扇青銅暗門。

一條黑暗的通道出現在眼前,像是通往墓穴的墓道一般,透出陣陣陰冷黴味。

幽無命反手震了震黑刀,刀尖上挑起黑焰,把潮濕的空氣燒得發出了輕微的‘吱吱’聲。

半晌,他攬著她走進去,走了一段,他慢慢嗅了嗅,然後熄掉了刀尖上的焰。

通道裡變得一片漆黑,耳畔碎發微涼,好像有細細的風在流動。

桑遠遠心頭微驚,她感覺到幽無命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忽然說話了。在一片漆黑的暗道中,他的聲音有點兒輕、有點兒飄。

“小桑果,”他說,“替我挖路的人,最後全被我殺了。這種事情,絕對保密,不容有失。”

桑遠遠指尖微微一顫。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每個人身上,我都取了一截骨頭,全部埋在我的寢宮下麵——想化厲鬼尋我報仇,可以,我歡迎。”

桑遠遠隻覺心頭和後背絲絲發寒。

她想起了他的那間深青色的大殿。在他昏迷療傷的時候,殿中鬼氣森森。

他默默等待了片刻,心中有一點慌,但有些話,不能不說。

他愛她,必須將自己的一切向她敞開。

在這個地方,他殺掉了很多人。無辜的、與他無怨無仇的人。

他沒有彆的選擇。在帝宮下麵蓄養冥魔,這是絕對不容泄密的大事。那麼多人,不可能守得住秘密的。

完工之後,他就站在地宮正中處,讓他們一起圍攻他。

最後,他徒手殺死了全部人。

半晌,她的聲音終於輕輕地飄了出來:“你給過他們機會殺你,是嗎?”

幽無命愣了一下:“……嗯,你怎麼知道。我是在這裡,親手殺了他們,全部。”

她沒回答,腳步聲一下一下平穩地在通道中響著。

“小桑果,你不要討厭我。”幽無命說得很急,“不是嗜殺。這個,和打仗是不一樣的,我親手殺他們,隻是……”

在黑暗掩護下,這個男人第一次暴露了些許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