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是水墨樣式。
黑白風格。
攀附在陸星衍腰背, 由下至上延伸, 圖案精致簡約, 白天鵝閒適地舒展翅膀, 頸項細長,一片羽毛輕盈地飄落在陸星衍肩胛處。天鵝微垂著頭, 俯瞰水麵漣漪。
是極漂亮單調的文身,卻將天鵝的高貴和神|韻刻畫得淋漓儘致。
孟濡怔愣,不由自主地趨近一步,想將圖案看得更清楚。
陸星衍卻轉眸看見她,不著痕跡地側了下身,將那片文身隱匿在晦暗之中。
孟濡:“……”
陸星衍迅速套上一件乾淨T恤,將那件被割破的外套扔進垃圾桶,偏頭用牙齒咬住手臂的紗布結隨便緊了緊,頭也不抬地問孟濡:“想好怎麼送我謝禮了麼?”
剛才陸星衍向孟濡討要謝禮, 孟濡問他想要什麼。
少年一本正經說不要再把他當小孩子了, 孟濡當時怔忡,正好一個電話打來,她接起之前匆匆對陸星衍說了句“我考慮一下”。
現在,陸星衍來討債了。
孟濡被他問得暫時顧不得文身的事, 眨著眼睛慢慢開口:“你十九歲, 本來就不是小孩了。”
陸星衍動作停住, 轉身直直看著孟濡說:“我那句話的主語是你。”
你, 不是彆人。
你要學會依賴我。
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
孟濡微微抿著唇, 陸星衍背後一閃而過的天鵝文身仍在眼前, 他抓住那名跟蹤狂時緊緊把她護在身後說“誰教你把她弄哭了”,腦海中的記憶被一隻手打碎,再重新組合拚湊,有些事情似乎變得明晰。孟濡偏開頭,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隻要你做事有分寸,不把自己當小孩,我就不會把你當小孩的。”
陸星衍半垂著眼思考,半晌一笑,走到孟濡跟前說:“你說的。”
孟濡凝重點頭。
陸星衍微俯著身,俊俏的臉頰就在孟濡麵前,將她困在門板與他的胸膛之間。漆眉微揚,勾著唇角笑容又不正經又似威脅說:“你以後也不許在心裡叫我小孩。”
孟濡:“……”
陸星衍停了停補充,“小朋友也不可以。”
“……”
原來他都知道。
當然知道,每次孟濡這麼想時,就差把“這個小孩”四個字寫在漂亮臉蛋上,左右臉各兩個字。
如果不是她的烏眸裡包含縱容,陸星衍早就不忍了。
孟濡沉默著,彆開視線,過了一會兒又轉回來輕輕摸摸陸星衍的頭發說:“我叫你小孩,不是真的覺得你小。而是一種愛稱,昵稱你懂嗎?證明我覺得我們關係很親密。”
“……”
她嘴巴甜起來要命,在意大利待了幾年就是不一樣。
陸星衍撩人不成反被撩,那種心跳撲通撲通的感覺又上來。他從身旁的衣櫃裡拎出另一件外套,咳嗽一聲麵色如常說:“我去醫院打破傷風針。”
孟濡在他身後,不著痕跡地微微鬆氣。
總算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門外,陸星衍走到玄關。孟濡腦海中卻記著剛才看到的文身,邁步走出房間問:“你什麼時候紋的文身?”
……
空氣寂靜一瞬。
陸星衍抬頭,穿外套的動作停了下,如實回答:“高考完。”
也就是。
他們為了陸星衍誌願的事吵架之前。
孟濡蹙眉,“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星衍坦白:“你不會同意的。”
確實如此。
又過了一會兒,陸星衍換好外套,穿好鞋,卻不急著走。孟濡看著少年的側影,心裡明知答案,卻還是期望他說出不一樣的回答。“是……紋的天鵝麼?”
陸星衍幾乎沒有間隙答:“是。”
他拿起門禁卡,打開門。
離開之前站在門外看孟濡。
少年眼睛是亮的,嗓音暗啞,有種既然藏不住,就不再想隱瞞的破罐子破摔與決斷。
“就是你想的那樣。”
*
……
就是她想的那樣?
他怎麼知道,她想的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