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出去!”
(自以為)僅次於格洛麗亞的宇宙最強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我不要出這個門!死都不要!”
在瑪麗強硬的態度下,金鯉真爆發出十個菠菜罐頭才能積蓄起的可怕能量,竟然抵抗住了一個一米七的成年女人的全部力量,並在對方戒備不嚴的時候,當機立斷用力掙脫對方的桎梏,一個飛撲抱住大床的床腳。
“彆碰我!我要告訴答滴!”金鯉真的鬼哭狼嚎成功阻止了試圖再接再厲的瑪麗。
“金!你到底怎麼了?!”瑪麗因為金鯉真的威脅而惱怒起來,站在門邊驚呆的艾米這時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拉住瑪麗。
“彆這樣,她不想出去就算了,讓她靜一靜,我們去和哈裡斯說一聲,健康檢查明天再做就好了。”艾米拉著氣憤不已的瑪麗,低聲說:“她一定嚇著了,現在整個療養院都鬨得沸沸揚揚,309房的老夫妻都把十字架掛門上了——何況一個才十歲的孩子呢?”
“可是那和她有什麼關係?”瑪麗氣得白皙的麵孔通紅:“我隻知道這是我的工作,今天是她做健康檢查的日子!我是在為她好!”
“行了行了,彆院的事和我也沒關係,我不一樣覺得瘮得慌——”艾米拖著不願挪動的瑪麗朝外走去,壓低聲音說道:“骨髓全沒了,全身上下隻有耳膜破了——誰聽了不害怕?!”
瑪麗不服地還要說話,艾米用力拉了她一下,嚴肅地說道:“噓!那些警察還在療養院裡,彆把他們引來,金會更害怕的!”
瑪麗回頭瞪了慘兮兮的金鯉真一眼,甩開艾米大步走了。
艾米歎了口氣,替金鯉真關上房門也走了。
金鯉真心有餘悸,仍抱著床柱不敢鬆手。她的身體充滿饜足後的生命力,但是她的心裡卻充滿悔不當初的恐懼。
她隻知道死人會引來警察,卻不知道死人會引來洛爾洛特,那個讓她和格洛麗亞分彆,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高等織爾蒂納!
如果洛爾洛特發現了她,毫無疑問,洛爾洛特會繼續她被卷入蟲洞前的行為——吃掉自己!
這個膽敢闖入格洛麗亞地盤的強盜,格洛麗亞一根小手指頭就能把她碾死!金鯉真以自己的有趣靈魂和如花美貌發誓,等她回到格洛麗亞身邊,她一定會讓這個無恥之徒吃不了兜著走。
金鯉真一邊憤憤地想著,一邊竭力壓下身體本能的戰栗,胸腔裡激烈跳動的心臟像是繃到極致的弦,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斷掉,金鯉真抱著冰涼的床柱,一會在心裡怒罵好死不死偏偏和她掉到一個星球的洛爾洛特,一會又開始幻想危急關頭格洛麗亞會不會如天神降臨一般出現在她麵前,刷刷兩下解決掉那個該死的織爾蒂納。
但是在她幻想的同時,心裡有個理智冷酷的聲音回答了她:
“不會的。”
格洛麗亞不會出現在這裡,甚至,在金鯉真失蹤後,她甚至都沒有找過自己——金鯉真知道,隻要格洛麗亞想,她很快就能知道自己在哪裡。
金鯉真對洛爾洛特又恨又懼,不僅是因為她趁格洛麗亞不在的時候闖入格洛麗亞的地盤,也不僅是因為她害自己和格洛麗亞分開,弱肉強食在織爾蒂納的種族之中是理所當然的自然法則,強大的織爾蒂納吞噬弱小的織爾蒂納,年長的織爾蒂納吞噬新生的織爾蒂納,就像人吃豬肉一樣常見,這沒有什麼值得憤恨的,金鯉真恨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說出了那個在金鯉真心中長年累月中不敢思考、不敢確認的問題的答案。
金鯉真鬆開床柱,拖著僵直笨重的身體一步步挪到了窗邊,她拉開一條窗簾縫,眯眼看著遠處被警車和警察包圍的彆院,洛爾洛特的氣味侵略性地飄散在空氣之中,即使中間隔了數百米的距離也依然強烈不已。
這就是強者和弱者的區彆。
金鯉真鬆開窗簾,背靠著牆滑座下來。
“你為什麼沒有想過,你在這裡的理由或許和你身邊的其他東西一樣?”
洛爾洛特的聲音在金鯉真腦海裡響了起來,而她好像又嘗到了那天滿嘴的血腥味。
“對格洛麗亞來說,你也隻是一個收藏品,唯一的不同隻在於,你是活的。”洛爾洛特抓起她的頭,強迫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而她透過自己黏稠的鮮血,從一片紅色中看著這個強大的織爾蒂納對她露出惡趣味的微笑:
“多麼稀奇啊……一個有著織爾蒂納味道,卻沒有任何織爾蒂納天賦的弱者。”
金鯉真被胥喬拍醒的時候,誤以為被洛爾洛特找上門來的殺豬聲差一點就要穿透療養院4層主樓,還是胥喬眼疾手快,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拚命示意她噤聲,才沒有落得瑪麗把他一腳踢出主樓的下場。
金鯉真用力打開胥喬的手,使勁擦了幾下嘴唇才把那火辣辣地、幾百根針一起從淺至深刺進來的感覺擦掉,胥喬目光一黯,在金鯉真看過來的時候又若無其事地露出笑容。
“你怎麼在這裡?!”金鯉真瞪著他。
“金,我聽說你今天被嚇到了,一天都沒有吃飯,我給你帶了吃的。”胥喬小心翼翼地在衣服裡掏了掏,掏出兩個蔬菜三明治,那三明治包得歪歪扭扭不堪直視,就像是出自七十歲的帕金森患者一樣。
金鯉真看得嫌棄,肚裡滿滿當當也不餓,她想也不想就揮開了胥喬的手:“我不要。”
金鯉真沒料到胥喬拿著三明治的手沒用什麼力,她隻是隨手一揮,那兩個三明治就滾到了地上,胥喬笑容一僵,停頓片刻後,慢慢彎腰將兩個三明治撿了起來。
金鯉真不小心打掉了他專門帶來的三明治,心裡也沒什麼想法,織爾蒂納怎麼可能存在羞愧的感情?那些形如累贅的東西,早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就被織爾蒂納給舍棄了。就連心裡那時不時竄出來顯示存在感的悸動,也不過是這具人類身體殘存的本能,和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沒什麼關係。
“你怎麼在這裡?”金鯉真又問。
療養院給單身職工提供宿舍,就在離主樓稍遠一些的地方,步行過來不過一二十分鐘,胥珊大多數時候都住在宿舍裡,對於她帶的小拖油瓶,療養院的高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他和胥珊共用一間宿舍。金鯉真沒問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問的是他出現在這裡,胥珊知道嗎?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胥喬抬起頭看她的時候,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的微笑:“我怕你半夜餓,或者害怕,所以等姐姐睡著以後就偷跑了出來。”
“我才不害怕!”金鯉真橫眉怒目地反駁。
簡直放肆!
“嗯,你很勇敢。”胥喬看著她,溫柔地笑了起來。
窗外的月光透過一層白色薄紗照進來,灑在他柔美的臉上,金鯉真胸腔裡那顆不爭氣的人類心臟又砰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