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 這都是局限於郡主之間的戰爭,金貞荷的話直接將幾位皇子也圈入戰場。
“金貞荷!”金立茂沉下臉。
“貞荷, 你看不起三叔沒關係,但這麼說一個已經逝去的,身份還是你叔母的人, 就不合適了吧?”金立續收起平日裡不正經的一麵, 臉色難看。
“誰讓她氣焰那麼囂張……”金貞荷自知失言,辯駁的聲音也底氣不足。
“我氣焰囂張你就看不慣?你是滅火器成精嗎?”金鯉真冷笑。
“你——”金貞荷又激動起來。
“你什麼你, 你倒追自家男傭鬨得人儘皆知卻慘遭拋棄, 成為中外名媛圈笑話的事解決了嗎?”金鯉真尖銳地說:“你知道網上說你未婚先孕, 跪著要給男傭生孩子彆人還不要的事嗎?要不要我發你鏈接?”
金鯉真的語速很快, 彆人壓根沒有插嘴的餘地, 就看著她機關槍一樣篤篤篤地連射,被她攻擊的金貞荷臉色一會漲紅一會慘白,嘴唇抖個不停,和金貞荷息息相關的金立茂、金貞雪以及大太太田婉婷都黑了臉。
“自己屁股上還夾著屎呢, 還好意思說我沒教養, 離我遠點,我嫌臭。”金鯉真一臉嫌棄。
“三弟, 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田婉婷氣得和她女兒一樣, 兩瓣嘴唇直抖,連聲音都變了, 一旁的金立茂麵皮緊繃, 臉色難看至極, 仿佛隨時都會爆發。
“你現在長嘴巴了?”金鯉真諷刺道:“剛剛你的好女兒咒她早逝的叔母時你怎麼跟個鋸嘴葫蘆似的?”
“金鯉真!夠了!你不要得寸進尺!”金立茂怒不可遏。
金鯉真還沒開口,一直沉默不言的金立英說話了,他沉穩的聲音一如既往,在這張充滿火星的餐桌上平靜得格格不入:
“小輩們的口角之爭如果我們做大人的做不到保持中立,那就還是從始至終都置身事外吧,大哥,你覺得呢?”
“你是覺得我處事不夠中立嗎?”金立茂放下筷子,冷笑:“那你覺得這個家裡,誰能入你法眼,擔你一句‘中立’?”
這場郡主之間的戰爭很快擴大為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正麵交鋒,金鯉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兩人對上,往常金立茂雖然盛氣淩人,但金立英總是會退讓一步,讓爭端還沒開始就先消弭,這一次金立英不躲不讓,讓金鯉真大開眼界,見識了兩個王國棟梁之間精彩的唇槍舌戰。
金立茂性格陰沉暴虐,征伐商界這麼多年一向貫徹以攻為守、雷厲風行的策略,和人發生言語衝突時也是如此,他說話時聲沉,音大,句式簡短而有力,每句話都夾槍帶棒,咄咄逼人,金立英說話語速慢、語氣平和,但是綿裡藏針,往往在打太極一樣避過金立茂對他的指責後,瞄準對方痛處出手。
幾個回合下來,金立茂已經處於弱勢,如果不是連一直吃齋念佛,向來不管家裡事的大夫人都看不下去,強製兩人離開餐廳的話,金鯉真覺得金立茂已經克製不住他蠢蠢欲動的拳頭了。
“一群孽障。”金邵鴻的合法妻子,金家的大夫人賴芳冷冷地掃了一眼餐桌上剩下的人,叫來女傭長阿禾扶起自己,顫顫巍巍地走了。
金鯉真作為餐桌戰爭的勝者,耀武揚威地回到臥室。
胥喬走的時候她還不覺得,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胥喬不在”的感覺就特彆明顯了。
想要開電視又懶得動彈,看見有趣的八卦新聞沒人可以分享,踢開被子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金鯉真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等著傭人送飲料的時候,覺得有種生活係統忽然之間從win11掉到98的感覺。
特彆不智能。
她仰麵朝上,身體擺成一個大字,兩手動了動卻什麼都沒碰到。
金鯉真又無聊又不開心。
她抓過一開始扔開的手機重新刷起微博,眼睛看著一個個花邊新聞,心神卻飄到了九霄雲外,猜測著胥喬和金立英今晚會談些什麼。
夜深人靜,金家莊園的主樓依舊燈火輝煌,靠近後花園的彆棟遊離於主樓之外,常年處於閒置狀態,沒有人察覺這棟幽暗寂靜的建築裡有人正在麵對麵地談話。
胥喬坐在胡桃木的茶桌前,平聲彙報著近段時間以來他在金鯉真身邊的發現,金立英坐在他對麵,低頭翻看著一本厚厚的相冊,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相冊上有著什麼。
他主動坦言自己在調查幕後黑手的殺人動機,並給出了結論,認為一切始於十六年前的山間彆墅。
即使他再怎麼有心隱瞞,金立英也不可能什麼蛛絲馬跡都沒察覺,半真半假是此時能夠采取的最佳策略。
和他坐在同一張茶桌前的金立英一直沉默,不知道聽進去多少。胥喬說完後,金立英對他所說的內容不置可否,反而看著相冊,露出忍俊不禁的微笑:“真真一眨眼都長成大姑娘了,我總覺得就在不久之前,她還隻是個小團子呢。”
胥喬抬眼朝金立英望去,看見他手中的相冊已經攤平。
他掃了一眼,整整一頁,都是金鯉真幼年的照片。
有她抱著一個玩偶,怯怯地坐在沙發上的照片,有她坐在餐桌邊員,睜著黑亮的大眼睛,茫然地注視著一方的照片,有她穿著一條粉色的連衣裙,拉著拍照人的手,一邊滿麵笑容地仰頭看著拍照人的臉,一邊抬腿想向前走的照片。
有她帶著生日王冠帽,臉上沾著奶油,和金坤笑成一團的照片,有她坐在秋千上一動也不敢動,泫然欲泣地向著拍照人伸手的的照片。
胥喬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看到金鯉真小時候的照片,第一反應不是感到憐愛,而是陌生。
相片裡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但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金鯉真。
金鯉真從來不會這樣含羞帶怯的笑,也不會露出無所適從,茫然可憐的神情,她坐上秋千,一定會嚷嚷著用力推,飛得越高越好,而不是秋千還沒動,就已經泫然欲泣,一動也不敢動。
照片上的小女孩是薄唇,金鯉真是厚唇,小女孩的眼角微微下垂,有一種小狗般的可憐感,金鯉真的眼角卻微微上揚,活潑又有精神。
如果不是兩人在輪廓上還有許多相似之處,胥喬都快懷疑,金立英做了一個假的相冊,故意給他看。
“女大十八變,現在的她和小時候截然不同吧。”金立英就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一樣,笑著說道:“她小時候的性格更像媽媽,長大後,性格像爸爸。”
“真真小的時候很靦腆,見了生人總是躲著不說話。被堂姐表姐們欺負了,也不知道告狀,隻會躲起來哭。”金立英似乎想起了什麼,笑了笑:“她現在已經長大了,隻有她讓堂姐表姐們哭的份,沒有堂姐表姐們再欺負她的份了。”
胥喬想象不出金鯉真被唐懿他們欺負哭的情景,任何一個認識現在的金鯉真的人,都想象不出。
“真真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金立英問道。
胥喬拿不準金立英的用意,低聲說:“……三小姐的心事我不清楚。”
“天天都和真真在一起的你都不清楚,還有誰會清楚呢?”金立英淡淡一笑:“不用特意在我麵前撇清你們的關係,我不是金立茂,你也不是居心叵測的小人。如果我對你有偏見,當初就不會把你送到真真身旁去保護她。”
胥喬抬起眼,看見金立英神色溫和地看著自己,仿佛坐在麵前的不是出身低賤的下屬,而是一位平常的家中小輩。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金立英都是一位完美的領袖。
金立英賞罰分明、識才尊賢,從性情酷烈、任人唯親的金立茂手中正式接管金烏會以來,貫徹著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的政策,提拔了一大批年輕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