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第 232 章(2 / 2)

他聽到金鯉真沒什麼精神的聲音:“ 沒什麼,也許睡一覺就好了。”

“彆逞強,如果休息一會還不舒服就去醫院檢查,知道嗎?”江璟深皺眉說道。

“好。”她在電話裡懨懨地答應一聲。

江璟深掛了電話,還是無法放心,他想去看看她的情況,想到她身邊的胥喬,又想到這裡是自己的訂婚宴,低頭露出一絲自嘲的笑。

“璟深,快來,尤叔叔說要和你聊聊!”袁婭從宴會廳走出,看見他,一臉欣喜地朝他招手。

要想對金家進行反洗錢調查,身為人行行長的尤永群在他的計劃裡必不可少。

江璟深看著袁婭,片刻後,朝她走去。

柳啟翰帶著妻子走進電梯,按下負一層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關閉,柳啟翰看向身旁沉默不語的愛妻,嘗試用輕鬆的語氣和她說話:“累了嗎?”

過了幾秒,俞璧才像是接收到他的信息一樣,慢慢搖了搖頭。

“璟深訂婚了,天上的江倩想必也該放心了。”柳啟翰柔聲說。

俞璧沉默地看著電梯上自己麻木蒼白的臉。

“下次我們來,就是璟深的婚禮了……之後還會有真真的訂婚宴,真真的婚禮,也說不定是璟深孩子的滿月酒排在前麵……你不打起精神怎麼行?江倩不在了,我們要替她看著孩子們長大成人。”

“啟翰……我好愧疚。”俞璧麻木的目光注視著鏡像中的自己,輕聲說:“如果不是我,倩倩也不會走上自殺這條路……是我害兩個孩子沒了姐姐和媽媽。”

“你怎麼又這麼想,不是說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嗎?”柳啟翰握住她冰冷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我違背規定……禁不住她的懇求將車禍事件的調查內幕透露給她,如果我沒有告訴她車禍中的那些疑點,她一定不會……”俞璧說不下去了,她緊緊抿住嘴唇,眼眶發紅。

“你不能把所有問題都怪到自己頭上,江倩的產後抑鬱症始終沒好,病症再加上父母忽然意外離世的噩耗才是壓垮她的主要原因,難道江倩看到她最好的朋友因為自己的死亡而這樣懲罰自己,她在天上就會開心嗎?”柳啟翰握著俞璧的雙肩,將她轉向自己:“想想今天訂婚的璟深,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

俞璧沉默半晌,低聲問:“今天為什麼沒有看到真真?”

“璟深說之前都在的,應該是出去透氣了。”柳啟翰寬慰道:“你要是想見真真,我讓璟深約個時間,我帶你去看她,好嗎?”

“……不了。”俞璧說。

電梯到達地下車庫,門扉向著兩邊打開,柳啟翰小心牽著俞璧走出。

上車關門後,柳啟翰俯下身,給副駕的俞璧係上安全帶。

“啟翰……如果非非還活著,也就隻比真真小半歲,他們說不定會成為好朋友呢……”

俞璧輕柔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柳啟翰手中的動作一頓,片刻後,才將安全帶金屬扣插入安全鎖的縫隙,哢嗒一聲輕響,他沉默著坐正身體,拉出身後的安全帶係到自己身上。

“他那麼聰明,一定考上了很好的大學,啟翰,你說他會選什麼專業呢?”

柳啟翰沉默地望著方向盤上的車標,一動不動,俞璧溫柔的聲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緩緩刺進他殘破不堪的心臟,他沉默地傾聽著,沉默地任由這把小刀在他的心臟中慢慢攪拌。

十六年了。

在自我懲罰的,何止俞璧一人。

“他離家的那一天把那隻得白化病的變色龍也帶走了……他現在還養著嗎?”

“他現在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呢?他那麼愛哭,會不會把彆人嚇走?”

身旁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輕笑,柳啟翰朝俞璧看去,隨著她的輕言細語,那雙麻木黯淡的眼眸漸漸亮起光彩,她渙散的視線對著空無一物的車庫通道,像是在透過虛無看著很遠的地方。

“他是一年之中的最後一天出生的,三個月前是他的二十歲生日……他還記得自己的生日嗎?有人會陪他過生日嗎?我總是答應他明年一定陪他過生日,每一年都是明年,永遠都是明年……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他心那麼軟,見不得弱者被欺負,就算自己沒有能力也要挺身而出,他小的時候總說,長大後要像爸爸媽媽一樣……做一個堂堂正正,為民除害的人……他現在還是這麼想嗎?”

俞璧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發紅的眼眶中也開始閃動水光。

柳啟翰壓住胸腔中的疼痛,啟動汽車引擎,將車慢慢開出車位。

“會的。”他輕聲說:“……他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

黑色的轎車慢慢駛向A出口,一輛白色的大保姆車迎麵駛來,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俞璧從打開的車窗裡看見一張俊秀精致的臉。

“非——!”她激動到聲音破音,連名字都沒有完整喊出,保姆車徑直朝著C出口開去,俞璧轉頭連連拍打著柳啟翰握著方向盤的手臂,激動焦急地大喊:“我看見非非了!我看見了!快——快追上去!我的非非——!”

“俞璧……你冷靜一點。”柳啟翰麵色悲哀。

俞璧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她隻知道自己看見非非了,她再不追上去,她的非非又要走了——

俞璧突然打開車門,在柳啟翰驚慌的呼喊聲中毫不猶豫地解開安全帶向外跳去。

她曾經是個警察,如何在緊急跳車時儘量保證安全的知識點在她從警校畢業時就已經倒背如流,辭去職務後的她卻隻是一個慌張害怕的母親,她不必再去考慮大義,她隻想找回自己的孩子——

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都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身後傳來一聲尖利的急刹聲,俞璧顧不得查看身體,掙紮著爬起,踉踉蹌蹌地朝保姆車離開的方向奔去——

“非非!”

“非非!”

“柳擇非——!”

她聲嘶力竭地喊著,踉踉蹌蹌地奔跑著,直到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給死死拉住。

“俞璧!你接受現實吧!”柳啟翰雙眼發紅,臉色漲著痛苦的青色,嘴唇蒼白而顫抖不止:“非非已經死了!但是你還活著,我們還活著!求求你,向前看吧——”

他的聲音沙啞了,他感覺再說一個字,自己的淚水都會奪眶而出。

“我看見他了!我看見非非了!”俞璧神情激動,在他手中掙紮,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身手矯捷,令罪犯聞風喪膽的刑事警察,轉瞬就從他手中掙脫,頭也不回地跑向出口。

她的非非啊——

她的孩子啊——

她曾經不得不舍棄的孩子啊——

俞璧淚流滿麵地奔出車庫,天上群星高掛,路上車水馬龍,她的非非去哪裡了?怎麼一直忘記回家?

“非非……”

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不顧路人異樣眼光,聲音沙啞地呼喊著兒子的名字。

“俞璧,彆這樣,我們回家——”柳啟翰追上她,不顧她的拳打腳踢,將她用力抱進懷裡,哽咽著說:“我帶你回家——”

“我要去找非非,我看見了……他就是非非,你信我,啟翰,你信我——他就是非非!”俞璧抓著他的衣領,泣不成聲地乞求道。

這樣的她,他已經看了許多次,每一次都信誓旦旦,每一次都失望而歸,她的精神已經崩潰了,所以他必須堅持著,再痛再累也要堅持著——為了站在她麵前,給她遮風擋雨。

“我求求你……啟翰,幫我找他,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她痛哭著向他哀求,滿麵狼藉。

柳啟翰伸手將她臉頰旁一縷垂落的花白頭發彆到耳後,壓下心中喊不出也說不明的刻骨劇痛,啞聲說:“……好,我一定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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