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辛琢磨了一會兒。
她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想法。
洛驚蟄有些心累,他又補充道:
“而且時哥也是有他的規矩的。”
封辛疑惑道:“規矩?”
“對啊,對著祖師爺發過誓的——學了這門手藝之後,遇到人和鬼之間的事,可以選擇袖手旁觀不管。但一旦選擇插手,無論誰對誰錯,必須站在活人這一邊。”
洛驚蟄說道,
“這條規矩很重要的,如果沒有這條規矩的約束,時聞一就不是玄學圈未來的第一人,隻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還是警方抓不到的那種。”
洛驚蟄說著說著就壓低了聲音:
“……他恨的人太多了。”
封辛眼底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有點意思。
……
村長在石鴻家,姿態怯懦,對著時聞一吞吞吐吐地說出這個村子做過的事情。
南靈山偏僻,而且窮。
在南靈山深處山村裡的村民們看來,養女娃娃不如養男娃娃——
女娃娃力氣小,種地、砍柴之類的力氣活都做得不如男娃娃,而且女娃娃是要嫁出去的,是給彆人養的。
所以,他們不養女娃娃。
有了女娃娃,就直接溺死……這樣的行為已經延續了很多很多代了。
漸漸地,村裡就隻剩了男丁,連用來和彆的村換親的女娃娃都沒有。
可隻有男丁也不行,傳宗接代,還是要靠女人的肚子。
傳宗接代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但傳宗接代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他們就掏出家底,去買女人。
阿牛的媳婦是買的。
阿水的媳婦也是買的。
村長家的大兒媳也是……
這些女人啊,剛來的時候,都會想著逃跑,想著回家。
村民們會把她們抓回來。
打一頓,關起來,不給鞋穿,甚至砍掉腿。
村裡的阿叔以前還說過阿水:
[你要是早點聽我們的,把你那漂亮媳婦關起來,她就不會跳井了。兩萬塊錢呐!我們都替你心疼!]
時聞一點了煙。
他把煙夾在微微顫抖的指間,也不抽,就隻是閉著眼睛聽村長交代。
半晌,時聞一睜開眼睛,問:
“這樣的女人,還有活著的嗎?”
村長點點頭:
“有、還有……”
時聞一說道:“把人放了。”
“這……”
村長遲遲沒有答應,而是低著頭,沉默下去。
“時大哥!”
石英卓對時聞一說,
“你、你也要理解一下我們的難處……如果把人放了,是壞了規矩的,線人以後就再也不會和我們做生意了……”
“這樣的話,我們村子就真的要絕後了。”
時聞一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石英卓,我以為你是稍微懂點事的。”
時聞一起身往外走。
石英卓咬著唇,跟了出來。
他一出門,便看見了站在屋簷下的封辛。他見識太少,都想不清該怎麼描述她的漂亮和精致。
瓷器……對,瓷器。
她就像從城裡回來的石小刀帶回來的描花的白瓷碗,而他和這村裡的人,都隻是花紋醜陋、質地粗劣的破陶碗。
“一個世界上,有兩種生物需要傳宗接代。”
封辛抱起手臂,笑著道,
“一種是珍稀動物,另一種呢,家裡有個尊貴的位置、或者有很多很多家產需要傳給下一代。”
她笑得溫和,話語也是溫柔的:
“你家呢,你家要傳什麼?這個小山村的村長的位置嗎?”
封辛的話語猶如利刺,刺痛了石英卓的尊嚴,像家中的財力一樣薄弱的尊嚴。
“你……你根本就不理解貧窮有多痛苦!你以為我們不想讀書、上學,通過自己去認識知書達理的女孩,步入婚姻嗎?”
石英卓一開始還在小聲呢喃,而後,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他直接喊出來了,
“你們這些生在好人家的人,根本就不懂我們的苦!你,尤其是你——”
石英卓指向洛驚蟄:
“你穿好幾萬一件的衣服,而我最好的衣服還不到一百塊!憑什麼?”
時聞一回過頭,安靜地看著這場鬨劇。
封辛被指責後沒覺得難過,她笑得更加開心了,她對石英卓說:
“對呀,我就是不懂。你再多給我講講你的慘痛,讓我開心一下?”
至於洛驚蟄……
“幾萬的你就破防了?”
洛驚蟄露出一個少年氣滿滿,卻又不失惡劣的笑容,
“我要是告訴你,我把上千萬的車開進了河裡,你是不是要和車一起跳河?”
他已經不講道理了,他開始強行打擊和惡心對手了。
石英卓:“……”
石英卓氣得快背過氣去了。
封辛也愉快地加入了,她甩著手裡的增值稅發\票,炫耀道:
“我的玩具熊六萬七,人民幣,不是冥幣。”
洛驚蟄不甘落後:
“我每天踩來踩去的地毯,就一小塊,六萬九!”
封辛笑眯眯地說:
“我踩來踩去的‘地毯’,有很多財產哦,換算成人民幣肯定比六萬九多,有很多很多個六萬九。”
“……”
洛驚蟄驚訝不已,深感佩服,
“你踩個人\肉地毯,還要踩外國的啊?”
這兩個人從傷害石英卓到互相比拚財力,最後竟然開起了車,畫風急轉直下。
時聞一及時打斷這場奇怪的對決:
“走吧,回去和李飛他們分享情報,商量對策。”
時聞一覺得要是再不阻止,洛驚蟄這個處男搞不好會喊出“我在FGO裡依靠鈔能力把我所有的冠位老婆抽到了五星”這種驚世駭俗的話。
洛驚蟄老老實實地跟著時聞一走了,封辛也慢悠悠地跟上來。
封辛問時聞一:
“你覺得村民怎麼樣?”
時聞一回答道:
“罪該萬死,死有餘辜。”
他是真的在心裡捅了村長八百刀。
時聞一把手裡的煙丟到地上,用鞋子碾滅。他碾煙碾得認真又嫌棄,就像是在碾惡心的村民:
“抓緊時間通關,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多留半分鐘。”
封辛點點頭:“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