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寺建在伏鼇山的半山腰,紅牆金瓦,飛簷翹角,遠看便覺得氣勢恢宏,又掩映在群山霧氣中,時隱時現,宛如瓊閣瑤台一般。
林蒙被傅夫人抱著去禪室拜見無癡,無癡不見傅夫人,隻讓小沙彌把林蒙帶了進去。把林蒙放下後,小沙彌也靜悄悄地退下了。
林蒙就那麼揣著手,瞪著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無癡。她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也做不來小孩子癡態,而且她總覺得就算她假裝,也瞞不過無癡的眼睛。
無癡一雙眼睛猶如冰玉,更顯得他冷漠:“自打你降世,你便孱弱多痛楚,醫藥不離身,如何也不能像尋常孩童般活潑康健,你心中可曾怨天不公允?”
林蒙:‘…………’她假裝不假裝是一回事,無癡乾嘛一副“我開了上帝視角”的姿態,這樣他們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無癡又慢吞吞道:“你本不該活到現在的。”
林蒙無名火起,她不是個孩子不假,可身體帶來的病痛又不作假,這人乾嘛還儘說風涼話。林蒙捏著沒多少肉的拳頭,惡狠狠道:“可我就是活著,我命由我不由天。”
啊,後半句主要是很酷。
無癡聽了,卻露出了極為微妙的神情。他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有幾分諷刺又有幾分痛苦,這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很快他就當沒聽到這句話般,慢條斯理道:“你的名字叫飛鴻,可是?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林蒙皺起了淺淺的眉毛,她開始懷疑來這兒是個錯誤的決定了。這無癡怎麼看起來像個悲觀主義者,再說“飛鴻”這個名字,林蒙無比感謝傅夫人,飛鴻聽起來可比“震南”有格調多了。
林蒙不是很清楚傅夫人取自何處,但她想傅夫人總歸是給這個名字,寓意了美好的祝願。
林蒙想了想,鄭重其事道:“眼前兩碗米飯,心中一粒飛鴻。”
無癡愣了愣,接著沉默半晌方才開口:“你且在般若寺住下罷。”
林蒙這才反應過來,她是通過了無癡的考驗?佛祖才知道,又不是她主動求著來的,好吧。
林蒙正要答應,又聽得無癡道:“我給你取一個法名,‘無忌’,如何?”
林蒙:“……那我要叫你師父,還是師兄?”
無癡頓了頓:“喚我法名便是。”
行的吧。林蒙也不強求,轉念就開始琢磨“無忌”這個法名。林蒙倒是想自己像張無忌那樣,前有《九陽神功》,後有《乾坤大挪移》呢。可林蒙覺得無癡肯定有他的深意,無忌,是想她不忌憚,不猜忌,還是不避忌呢?再有無癡對她表現不同尋常,並沒有驚訝,說話還另有玄機的樣子,他到底算怎麼一回事?
後來吧,林蒙才知道無癡極為精通推演先天神數,也正是太精通了,對吉凶利害知曉得太多,也試圖多次趨利避害,可兜兜轉轉都說不清到底他該不該插手,說不定如果他不插手,最終結果還不會那麼糟糕。總之,無癡就是知道得太多,又想事事圓滿,卻總是事與願違,所以他最後受不了了,出家做了和尚。
林蒙在他看來,既是異數也是變數。
林蒙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可對玄學將信將疑歸將信將疑,無癡這般不把林蒙當尋常孩童,林蒙也覺得輕鬆。何況,無癡確實有傳授給林蒙強身健體的法門,林蒙跟著修習後,身體果真漸漸好了起來。
儘管如此,林蒙並沒有就此歸家。倒不是說她不喜歡福威鏢局,隻是她在伏鼇山更自在,也更能容她折騰,因為無癡根本就不拘束她,所以她幾乎是橫行無忌了。福威鏢局那邊,大抵是林蒙先前病歪歪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大家都覺得她保不齊長不大,所以有什麼都緊著她,她要什麼就給什麼,像傅夫人她一年幾乎有半年都住在伏鼇山,親身演示什麼叫溺愛無邊。
也虧得林蒙把持得住。
該怎麼說呢,經過了上一輩子,林蒙變得更為堅定,也吃一塹長一智,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所以她打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世界後,就在做規劃了,且也不是空泛地想象,而是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去做,一定想法設法地做到。
同時也杜絕“紙上談兵”,不會什麼,就去學什麼;不懂什麼,就找懂得人來教她。
可以說,意誌力、專注力還有執行能力等方麵,林蒙都不是蓋的。更有她也不覺得勉強,反而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做,而且對自己也很能狠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