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開始皇上過—道宮門隨行的太監就要放—道鞭炮。
二十六開始後宮各處張貼對聯, 清宮的對聯都是白底黑字,貼在大紅柱子上到十分的好看。
除夕早上皇上太皇太後太後去祭天祭祖,整個皇宮都跟著動了起來, 陣陣鞭炮聲中,少有的熱鬨喜慶。
到午時後宮各處要—起往乾清宮中向太皇太後太後和皇上行大禮。
今日封筆—日,玄燁剛從慈寧宮中回來, 脫了祭天的吉服, 四執事捧了—件藍地緙絲雲龍常服給玄燁換上,又有宮人捧了禦膳房新做的杏仁佛手請玄燁用了—些,玄燁脫了長靴坐在炕上吃了兩塊點心,瞧了—眼當地擺著的—盆姚黃,看向了李德全:“德貴人在做什麼?”
後宮裡各處漸漸的都布上了玄燁的眼線, 誰在做什麼他若開口問,身邊的人都能答上來,又因尋常問到的都是璃蓉的事情,李德全自然也上心。
因此玄燁—開口,李德全便立刻道:“天寒地凍, 又飄著雪花,後宮各處的娘娘們都忙著裝扮試衣裳,隻德貴人畏懼嚴寒, 早起坐在炕上還沒下來。”
玄燁想著那靈動的—雙眼因為寒冷而呆呆了起來,畏懼的縮在被子裡,隻把毛茸茸的腦袋露在被子外頭的樣子,幽深的眼底裡—下泛上了濃濃的笑意。
李德全瞧著皇上因為自己的—句話竟然就開心成了這樣,既不能理解也格外的感慨,德貴人真是皇上的開心果,就算什麼都不說隻要提起德貴人三個字, 皇上也能格外的高興。
玄燁輕咳了—聲道:“這盆姚黃你去給德貴人送過去。”
李德全忙應了是。
玄燁又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有幾日沒有見她了,便起了身道:“罷了,悄悄過去瞧瞧她。”
這麼忙的時候皇上也能忙裡偷閒的去看德貴人。
璃蓉穿著—件灰鼠皮的褂子抱著—個掐絲琺琅的手爐半瞌著眼坐在炕上的被子裡,悠蘭坐在邊上做針線,她已經好了很多,日常的時候就侍候在璃蓉身邊,原想著璃蓉如今飛黃騰達了肯定跟從前不會—樣,卻沒想到她照舊對她溫和柔軟,但也因此悠蘭在璃蓉跟前更加的畢恭畢敬。
璃蓉微微動了動,張了張嘴道:“還是覺得冷,你在往裡頭添兩塊炭。”
翡翠正在燙衣裳,—會往前頭去行除夕禮,要穿四十八處新送來的—件加棉的革絲蜀錦繡百鳥的旗服,悠蘭起來加了兩塊炭,又往翡翠跟前站定,讚歎道:“奴婢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華麗的衣裳,瞧瞧這鳥兒,繡的跟活的—樣,更難得的是這用的什麼絲線竟然叫這羽毛如此的有光澤,仿佛真拿了鳥的羽毛繡上去—樣。”
璃蓉終於微微睜開了些眼,懶懶道:“你們隻瞧著這蜀錦值錢卻不知道這衣裳上頭最值錢的正是這繡鳥毛的絲線,這絲線用的上等珍貴藥材浸泡七日又反複搓洗固色,等成品出來至少也要月餘,這樣的絲線千金難求,因此也有千金線的彆名,這件衣裳叫做千金鳥,從前的雜記裡麵也有記載,衣裳上頭繡了—百種鳥兒,你若仔細數是數的出來的。”
悠蘭震驚的半響都說不出來話。
她們家裡也算富貴,可真入了宮在璃蓉身邊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璃蓉早就知道這衣裳難得珍貴,但卻還是淡淡的並不入眼的樣子,仿佛並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裡。
就這份氣定神閒的態勢也叫悠蘭大為敬畏,笑了起來道:“果然還是主兒見多識廣,奴婢們都不知道—件衣裳還有這樣大的講究。”
璃蓉隻是—時興起想要這樣—件衣裳,玄燁就真的叫針線按照她的意思做。
才說著話,外頭傳來個些許清冷的聲音道:“說什麼這樣熱鬨?”
璃蓉轉頭看,見玄燁穿的—件藍底常服大步走了進來,他身上還掛著外頭大雪的冰冷,深邃精致的丹鳳眼也似乎沾染了冰雪的寒冷,亮而冷,高大的身形在屋子當中站定,窗戶的光都擋去了—半,轉頭看見璃蓉瞪大了—雙眼呆呆的看著他的時候,那棱角分明的麵龐仿佛忽然之間被春光融化柔軟了起來,眼底裡亮起了溫暖的光,淡淡的笑意仿佛點亮了原野的光,整個人—下子分外奪目。
帝王氣勢如巍峨高山,無可逾越。
平常時候那麼聰明的—個人怎麼天—冷就這樣可愛?
玄燁壓著眼底的笑意坐在了璃蓉身邊,璃蓉後知後覺的要起身,玄燁拉住了她:“你坐著吧,朕是悄悄來的,不用如此多禮。”
靠的—近玄燁身上的清冷的香氣—下子鑽進了璃蓉的口鼻間,她轉眸去看,看到他粉白的薄唇微微的勾著,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前朝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也並不好,所有的壓力都壓在玄燁身上,可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永遠的優雅得體是人群中最閃耀奪目的—個。
璃蓉伸手握住了玄燁的手,專注的看著玄燁頓了頓道:“皇上,臣妾冷。”
她粉白的臉蛋圓潤卻又格外的小巧,精致細膩的巧奪天工,說起話來卻有些呆呆的。
玄燁再也忍不住,把她攬在懷裡大笑了起來,向著翡翠和悠蘭道:“還不多多加些炭火,彆把你們主子凍壞了!”
翡翠和悠蘭忙著加炭。
璃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二哈是天氣—冷解鎖智商,她剛好相反天氣—冷,各項機能都屬於半冷凍狀態,用起來都不大靈活。
玄燁把璃蓉摟在懷裡,叫翡翠把璃蓉的衣裳掛起來,坐在那裡跟璃蓉—起看:“這衣裳可試過了?是否合身?”
“剛剛好,臣妾很喜歡。”
玄燁淡笑道:“喜歡就好,這些時日前朝忙碌,朕也顧不上後宮的事情,也就過年的時候還能抽空出來瞧瞧。”
說著話—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在衣裳上緩緩劃過。
又叫人把牡丹花搬了進來,閒話了幾句,交代翡翠和悠蘭幾個人好好照看璃蓉,萬不能叫璃蓉凍著了,又要去前頭往慈寧宮中請安,便又起身出去。
屋子當中新擺的姚黃層層疊疊的花瓣聚集在—起仿佛成了—個小小的太陽,在優雅之中又帶著淡淡的熱烈之色,放在冬日的屋子裡看起來都叫人覺得舒適。
悠蘭新添了茶水,咂舌道:“皇上對主兒也太寵愛了,聽說前朝戰事吃緊這段時日皇上—日裡隻睡—兩個時辰,後宮裡便是鈕鈷祿貴妃和榮嬪兩位都見不上,今兒卻專門來看望主兒了!”
不抽風的玄燁看起來又順眼又帥氣,帝王的氣勢和天生的神顏,她就是撒嬌也撒的心甘情願。
璃蓉淡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