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傷了風寒,早起還叫宮人來說了一聲,不敢過來侍奉您,怕過了病氣。”
太皇太後沉默了一會,半響輕哼了一聲。
傍晚時候,太監們挑著燈籠一盞盞的掛在了翊坤宮的屋簷下,天光暗淡,大紅的燈籠下影影綽綽,明明燈火通明,下頭的宮女們卻戰戰兢兢縮手縮腳,管事的太監往四處檢查了落了宮鎖,上夜的宮人們侍候在裡頭,守夜的幾個宮女們坐在偏殿裡瑟瑟發抖,一個小聲道:“今兒晚上會不會來?”
另外一個道:“憑什麼來咱們這裡?要去也該去永和宮才對,害死她的是德貴人!”
屋門嘎吱一響,兩個人嚇的抱在了一起,門口的宮女在燭火的映照下看上去有種森然的冷意,直到開了口:“是不是要死了,滿嘴胡唚!”
宮女聽得是惠嬪跟前的彩雲,這才鬆了一口氣,委屈道:“姐姐不知道,這幾日實在嚇人,好幾個小姐妹都碰上了!”
彩雲覺得外頭陰風陣陣,不由得身子一僵,嘴上卻道:“不許胡說八道!”
說著話,轉了身往裡頭去了。
進去的時候惠嬪正坐在窗下,披著件衣裳,一言不發,瞧見彩雲進來,便問道:“外頭又在胡說?”
彩雲低聲道:‘到了夜裡,小宮女們嚇的茅房也不敢去,說什麼的都有。’
惠嬪臉色白了白,半響道:“就算尋仇也尋的是德貴人,跟咱們什麼關係?”
彩雲給惠嬪倒了熱茶,低聲道:“這事情隻怕也不簡單。”
惠嬪捧著熱茶覺得踏實的多了,嗤笑了兩聲:“與咱們什麼想乾?叫他們管好嘴巴,不許胡說!”
彩雲應了是,吹了燈侍候惠嬪躺下。
永和宮裡意料之中的清冷,上夜的宮女們有種視死如歸的神情,三四個抱團坐在一起瑟瑟發抖,主子們大門早早的就關上了,主殿裡詩藍的聲音還聽得道:“不許一個人外出,從外頭回來了必須拿盆子接了水照了一照,看看自己背後有沒有影子!”
這是宮裡頭的傳統,本就迷信,後頭北五所養著好些個薩滿太太,到了節日不但有薩滿祭祀,僧道喇嘛都要做道場,二月裡剛做了兩場,按理仙氣還沒有散儘,邪祟卻已經侵入了。
明月白日裡梗著脖子在外頭跟人辯駁了好幾場,嗓子都啞了,氣的坐在屋子裡頭哭:“要不是為了我,姐姐怎麼會遇上現今的事情,我去跟人說,人人都不信,都怪我!”
璃蓉穿著件月白的襯衣盤腿坐在南炕上看書,到是最平和的一位。
因為這個傳言,現下所有人都饒著她走,平常的時候為了皇上的寵愛還有人酸一酸她,現下到好了,所有人見了她都躲得遠遠的,就是刺頭僖嬪也對她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她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是藍貴人的鬼魂真來了,她也能抽她一鞋底。
璃蓉反過來還要安撫明月:“這麼大點事情,她們愛說叫她們說去好了,嘴巴長在她們身上,你也沒有辦法,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真的不在意。”
貴妃娘娘身體有恙,明兒不用去請安,皇上也沒有招幸她,難得的清淨日子,她要好好的歇一歇。
明月抽抽噎噎的格外難過,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璃蓉,想為璃蓉做點事情,拚進了全力去辯解,好像也是微不足道的作用。
璃蓉對她表示理解,反倒明月更像是個受害者,再三勸了好久,還是翠褸看不下去了,把自家主子扶了起來道:“您該走了,德主兒也該歇息了。”
明月的眼睛腫的核桃一樣出了門。
到了院子裡,明月問翠褸道:“你拉我做什麼?”
翠褸失笑道:“您也不覺著不好意思,彆人議論德主兒,德主兒都沒怎麼樣,您到是哭得像被人怎麼著了一樣,還要德主兒安慰,德主兒就算明白您的心,下頭人又怎麼想,說您在德主兒麵前故意哭自己的功勞?”
這到是點醒了明月,明月捏著帕子沾著眼淚,半響低低道:“你說的是,姐姐自然明白我,可是架不住底下人胡說,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翠褸也不知道,想了想道:“您可以自己想辦法現在宮裡頭立起來,戰事吃緊,皇上說今年停了選秀,這正是主子的機會,有了地位,往後德主兒有難,您也好幫襯,不然像如今這般,到是愛莫能助。”
翠褸說的漫無邊際,明月卻聽的心裡敞亮了起來。
她是後妃,後宮裡就那麼一條路,那麼多人都在爭,她也該爭一爭,等到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說幫助彆人的事。
整個後宮裡似乎都陰氣森森的,唯獨璃蓉自己偷來了片刻的安逸。
蘇麻喇姑先去了貴妃的寢宮看望了生病的貴妃。
貴妃穿著一件明黃的團花襯衣勒著抹額歪在炕上,瞧見蘇麻喇姑進來立刻坐直了身子,笑的格外的溫和:“還要勞動姑姑來看望。”
蘇麻拉姑笑著行了禮:“太皇太後聽說貴妃娘娘有恙,特地叫奴才過來看望。”
貴妃細長的眉眼又亮了兩分,招呼著蘇麻喇姑喝茶:“姑姑嘗嘗,家裡新送進來的一點六安瓜片。”
蘇麻拉姑淡笑著舉杯沾了沾唇便放了下去,寒暄了兩句就說到了點子上:“聽說宮裡頭最近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
鈕鈷祿貴妃立刻抬手扶了扶額頭:“姑姑瞧瞧我,最近實在身子不爽利,後宮的事情也疏於管理,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蘇麻喇姑還是淡笑著,既有奴才的恭敬也有一種智者的大氣和淡然,反倒襯的鈕鈷祿貴妃的做作落了下乘。
“不過是太皇太後聽說了,又知道貴妃這幾日身子不爽利,所以叫奴才出來般了這件事,為貴妃分憂,不知道貴妃娘娘可有指教?”
鈕鈷祿貴妃捏著帕子的手一緊,麵上越發的誠惶誠恐起來:“是我無能,竟然叫太皇太後跟著操心了,這事情若是姑姑能出麵那實在是叫我省了力氣,姑姑要怎麼辦就怎麼辦,若有吩咐,隻管叫人來找我!”
蘇麻喇姑就是來客氣的通知鈕鈷祿貴妃一聲的,畢竟後宮的事情是鈕鈷祿貴妃在管著,若是越過了鈕鈷祿貴妃有打臉的嫌疑,往後鈕鈷祿貴妃也不好行事。
蘇麻喇姑略坐了坐就起了身。
待得她出去,鈕鈷祿貴妃的臉上才冷了下來。
自從皇上那日違約後,她總覺得皇上待她多了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種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叫她心裡十分不踏實,眼見著就要行冊封禮了,她有些心力交瘁偶染風寒,便故意臥床不起,也算是一種示弱,更是一種展示,她若病了,後宮裡是沒人能挑起大梁的,她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藍貴人的傳言也不過是順手漏了過去罷了。
畢竟皇帝的女人誰又會真的看那個一臉妖豔的德貴人,能將德貴人壓在地上她是樂見其成的。
太皇太後卻插了手,這說明了什麼?
宮女端了藥碗進來,鈕鈷祿貴妃微微攢起了眉頭,聽到外頭僖嬪的說話聲,眼底裡才多了兩分溫暖。
蘇麻喇姑出了翊坤宮又往東六宮來尋璃蓉。
作者有話要說: 福全:皇上,您應該管自己女人的眼睛才對!
皇上:朕怎麼能叫自己的女人覺得自己小肚雞腸喜歡拈酸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