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有遊安理。
“穿這麼多,你是去晨跑的,不是去遛彎兒的。”
遊安理見她這全副武裝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
左顏還在往脖子上纏圍巾,聽完就嘟囔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天氣這麼冷,她這個點爬起來陪她去晨跑已經是很給麵子了好嗎?
遊安理聽見這句話,目光一頓,停在了她的臉上。
左顏扯著脖子後麵纏反了的圍巾,沒有察覺。
遊安理笑了笑,走到她麵前,抬起手去幫她。
左顏自覺地埋下腦袋,鬆開手讓她來弄。
柔順的直發紮成了馬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指尖從那脆弱的肌膚上擦過,引起了她的反應。
左顏縮了縮頭,臉埋在圍巾上麵,悶聲悶氣地問:“好了沒有?”
遊安理撫平了她翹起來的衣領,片刻後才收回了視線,
她在這顆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一把,放下了手,率先走向電梯。
“走吧。”
左顏忙伸手去理自己的頭發,見她快要走遠了,隻能趕緊追過去,跟在她後麵進了電梯。
下樓的時候,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去提昨晚上的事情。
左顏已經不是高中時的小女生了,調整心態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當然,這裡麵也有飯很好吃的原因。
總而言之,比起上一次她酒醒後逃去爺爺家躲了遊安理一個星期的反應,這一次她顯然已經是“虱子多了不怕癢”。
甚至在下樓之後,她跟在遊安理後麵,還有心思去想為什麼這一次自己明明沒有提要求,卻反而得逞了。
要知道,那次的遊安理可是被她纏了一晚上也沒有妥協。
左顏想著想著,忽然一頓。
——等等,她為什麼要用“得逞”這個詞?
“不要站著,跑起來。”
前麵的人側過頭來催促她,左顏回過神來,隻得不情不願地小跑著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因為待會兒還要收拾東西去上班,也沒有跑太遠,就繞著公寓小區裡的林蔭小道一圈圈慢跑著。
左顏宅了這麼多年,工作之後更是沒有時間運動,體質跟遊安理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路上每隔幾分鐘就要放慢速度緩口氣。
到最後就成了遊安理跑在她後麵,在她每次停下來的時候給她“加油打氣”。
“你能不能不要跟監獄裡的獄警一樣看著我?搞得我真的很像在坐牢。”
左顏實在是受不了了,停下來撐著大腿,一邊喘氣,一邊夾槍帶炮地衝她發脾氣。
平時這個點她還沒從床上爬起來,她到底是為什麼要來遭這個罪,被窩裡不舒服嗎?
但身上好歹是不冷了,不僅不冷,她還出了不少的汗,熱得她一把拽下了圍巾,又嫌這東西占手,不知道要往哪兒塞。
“不要一下子摘掉,風一吹就會感冒的。”
遊安理說著,走了上來,拿起她的圍巾又幫她繞在脖子上,纏了兩圈。
“再纏就要熱死了。”
左顏難受地扭了扭脖子,偏偏這條圍巾很長,還得再纏兩圈才不至於甩在身前。
“出門前我說過的,但你說不關我的事。”
遊安理慢條斯理地幫她纏著圍巾,還不忘給火上澆一把油。
左顏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抬手搶過她手裡的另一半圍巾,直往她脖子上套。
“你這麼喜歡,那你也戴上,彆跟我客氣。”
她把圍巾嚴嚴實實地纏在了遊安理的脖子上,戴得密不透風,完事還在她肩上拍了拍。
“多暖和啊,就這麼著吧。”
遊安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很快左顏就知道自己乾了多蠢的事情。
一條圍巾把她跟遊安理綁在了一起,沒法再一前一後地跑,甚至必須緊緊挨著,否則就會勒住脖子。
但她又拉不下臉去把圍巾扯回來,隻能貼著遊安理的手臂,跟著她的速度往前跑著。
好家夥,兩個人的回頭率彆提有多高了。
左顏借著遊安理的身體擋住了自己的臉,生怕被眼熟的小區住戶看見。這裡住的都是年輕人,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都能看出來她倆絕對不對勁。
正常人誰會係著同一條圍巾並肩晨跑啊?
遊安理卻神色自若地跑完了全程,返回的時候還問她:“累不累?”
左顏心累。
這一路上的目光真的太傷害她脆弱的心臟了,待會兒上了樓她就要去下單買幾副耳塞,明天休想再把她吵起來。
遊安理帶著她慢步往回走,又教她做了拉伸,讓運動後的身體放鬆下來。
等回了樓上,她停在家門口,取下了脖子上的圍巾還給左顏。
左顏已經累得不想開口說話了,接過圍巾就要往家走。
遊安理忽然笑了笑,抬手撫了撫她的頭。
“今天做得很好,明天繼續加油。”
進了家門後,左顏抱著圍巾,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件事是——她今天起床後還沒有洗頭。
可惡,失算了。
以後改晚上睡覺之前洗頭吧。
左顏想著,拿圍巾捂住了臉,飛快地鑽進了浴室,開始洗澡洗頭。
她花了最短的時間洗漱完,吹乾了頭發,然後回了臥室打開衣櫃,找衣服出來換。
手從一排排的休閒套裝上麵劃過,最後停在了那套買來就穿了一次的衣服上。
——仔細一看,這打底衫和裙子跟她所有的秋冬外套都很搭。
左顏拿出衣服換上,最後又挑了件跟周一完全不一樣的外套穿上,假裝這是一套沒穿過的衣服。
臨出門前,她都已經換了鞋,卻腳步一頓,跑回浴室裡給自己上了個淡妝。
遊安理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回過頭來。
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呢絨大衣,裡麵搭著一件高領的深褐色毛衣,衣擺紮進了黑色西裝褲裡,配上一雙小白鞋,看起來清爽又利落。
左顏沒想到她今天穿得這麼“休閒”,反倒是顯得自己過於花哨了。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把衣服換掉,就聽麵前的人開口道:“挺好看的。”
左顏故作平靜地關上門走過來,挺直了背脊,正要拂開披散的秀發,展現一下自己卓越的身材,麵前的人又道:“裙子哪買的?給我個鏈接。”
“……”
直到上了車,左顏的臉都是臭的。
她真是想不明白了,這人都快三十二歲了,距離二十三歲已經過去八年多了,怎麼還沒學會說討人歡心的話?
誇人都隻誇半句,臭德行。
以前她們冷戰和吵架,有八成都是因為這件事。
小女生第一次談戀愛,就想聽點甜言蜜語,不是很正常嗎?但遊安理就是做不到,或者說壓根兒她就不想說,不樂意說。
左顏擺了一路的臉色,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等她先開口。
以前每次都是自己先服軟,總不能七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吧?那也太憋屈了。
左顏還沒發現她的心態在短短一個早上就發生了好幾次變化,而現在又回到了她麵對遊安理時最常見的狀態。
像個逃不脫的魔咒一樣。
但遊安理始終沒有開口打破沉默,一路上還接了幾個電話,仿佛沒察覺有人在生悶氣。
今天出門的時間也不算早,半道上又堵住了。
遊安理看了眼手表,確認應該來得及,才鬆開了方向盤,側過身去,拿過了後車座上的一個袋子。
這是昨天她在商場裡買的東西,全都還堆在車上。
“這是你的。”
她遞給了身邊的人。
左顏一直看著窗外,但其實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早就聽到了動靜。
她本來還想再撐一會兒,然而實在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昨天她就看見這個袋子了,還是遊安理提前預定的東西,到了店直接取走,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裡麵是什麼。
那可是一家賣珠寶飾品的奢侈品大牌。
“給我的?”
她沒忘記自己還在生悶氣,不鹹不淡地開口問了一句。
“嗯。”
遊安理看著她,又抬了抬手,示意她接過去。
左顏這才“不情不願”地拿了過來,按捺住了現在就打開看的衝動。
那樣看起來太急切了。
遊安理笑了一聲,開口道:“先打開看看吧,是特意給你買的。”
左顏“哦”了一聲,慢吞吞地拆開了袋子的蝴蝶結,拿出了裡麵的小禮盒。
其實她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遊安理對她有那點意思了——要再看不出來她怕不是個弱智。
但任何沒有說出來的東西,都是不作數的。
所以她才那麼想從遊安理的口中得到一點真實的想法。
什麼都行,隻要彆吊著她,讓她猜來猜去,自亂陣腳。
隻是她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反而有些緊張了。
左顏腦子裡想了一堆有的沒的,手上也沒停太久,輕輕打開了盒子。
有什麼銀光一閃而過,讓她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等看清楚盒子裡的東西後,左顏陷入了沉默。
遊安理單手靠在方向盤上,側著頭看她,問:“喜歡嗎?”
“……你認真的嗎?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個了。”
左顏抬起頭,忍住了把盒子砸到她頭上的衝動。
遊安理隻笑了笑,回答:“我覺得你現在比較需要它。”
前麵排著隊的車開始動了,遊安理也直起身,跟在了後麵,繼續朝著公司駛去。
左顏的臉色比上車前更臭了。
她現在就想打開窗戶把盒子裡的東西扔出去,但這是在車上,她僅剩不多的公德心按住了她的暴脾氣。
更何況,這東西還挺貴的。
一路無言地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後,左顏先一步下了車,多一秒都不想等,直奔電梯口。
遊安理看著她留在車上的禮物盒,笑了笑,拿起盒子裡的東西,下車關上了車門。
電梯門關上之前,左顏飛快地按了下開門鍵,又在腳步聲靠近時收回了手,若無其事地掏出手機來看。
穿著深灰色大衣的女人走進來,等電梯的門關上後,才開口道:“真的不要啊?”
“不要。”
左顏盯著手機屏幕,頭也沒抬地回答。
遊安理點了點頭,片刻之後,才輕飄飄地開口道:
“那可惜了,我還刻了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