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異國他鄉的凜冬深夜似乎更為刺骨, 寬闊的河流上吹來一陣陣寒風,掀起遊安理的齊肩短發。
麵前的少女哭得喘不過氣來,鼻子也被凍得通紅, 卻還緊緊拽著她的衣袖,像怕她再一次掉頭走開。
“……我不要把你讓給任何人。”
她哭啞了嗓子,整個人在風中凍得瑟縮,但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神情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執拗。
遊安理的雙眼被風吹得乾澀, 她輕蹙起眉,忍過了那一陣洶湧澎湃,發酸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許久之後,她看著眼前的女孩, 輕聲開了口。
“還有呢?”
左顏抽抽嗒嗒的身子一頓, 沒有聽明白她的話,躊躇著問:“什、什麼?”
遊安理看著她的眼睛, 放慢了語速, 再一次開口:“你想要的, 除了剛剛那些,還有嗎?”
左顏慌忙去想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等反應過來後, 一把抓住她的手, 問:“剛、剛剛那些都可以嗎?”
遊安理頓了頓, 回答:“我不確定。”
女孩眼裡的那點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像一隻螢火蟲在她眼裡湮滅了。
一些冰涼從呼吸鑽進了胸腔, 迫使遊安理張開嘴, 吐出那些濁氣。
“……但可以試試。”
她說著, 垂下頭, 慢慢回握住了抓著自己的那隻手。
掌心裡一片冰冷,這隻手早已在風中凍得僵硬,讓她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給予溫度。
左顏這一次好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她看著眼前的人,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睛把她的每一處輪廓都畫下來,才能存下這一個不敢令自己相信的“證據”。
遊安理抬眼看向她,似乎被她的表情惹出了一點笑。
“所以還有嗎?你想要的。”
她說著,掏出了正裝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左顏立刻回了神,急忙確認:“什麼都可以嗎?”
遊安理收回手機,再一次對上她的目光,雙眼輕輕一眨,像一種首肯。
“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11點52分,你還有8分鐘的時間許願。”
左顏睜著眼睛,好半晌才聽懂她在說什麼,頓時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
她緊緊抓著遊安理的手,慌裡慌張地轉著眼睛,開始絞儘腦汁地想自己的願望。
“多少個都可以嗎!”
才剛哭了一陣,又開始得寸進尺了。
遊安理笑了一聲,沒有開口回答。
這已經是一種默許了。
左顏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被突然降臨的“頭獎”給砸了個暈乎乎,像整個人踩在了軟軟綿綿的棉花糖上,隨時會飄起來。
“還有7分鐘。”
遊安理單手拿著辦公包,拉起她的手一起揣進了自己的衣兜,深夜的風太冷,隻能依靠體溫取暖。
左顏下意識靠近了一步,整個人幾乎貼在了她的懷裡。
“月考那次你答應我的,這個這個,我要這個。”
“嗯。”遊安理回答。
左顏見她答應得這麼容易,頓時急了,生怕耽誤多一分鐘,就少一個願望。
“我要每天都跟你一起睡覺。”她連忙說第二個。
遊安理看了她半晌,沒有開口拒絕。
左顏就當她同意了,立刻開始想第三個願望。
貪心鬼。
遊安理無聲地歎了口氣,繼續報時。
“還有5分鐘。”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左顏慌了,也不去仔細想了,腦子裡有什麼就往外倒。
“我要每天跟你一起吃飯,一起出門,周末有空的時候要陪我出去玩,看電影,去遊樂園,去旅遊,還有,還有,要回我短信,要主動給我打電話,不準對彆人笑,不準跟彆人單獨吃飯,不準跟彆人單獨出去過夜……”
她一股腦兒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全給倒了出來,要求越來越過分,越來越任性。
但遊安理隻是聽著,沒有打斷她。
“還有,不準一聲不響就走,還有還有,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沒有期限的,是永遠,一輩子,知道了嗎!”
左顏在這種時候腦子轉得飛快,在短時間內就發現了自己的“漏洞”,連忙給補上了。
遊安理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這個聽起來,有點像是在求婚。”
她隻是隨口一說,左顏卻整個人都傻了,話也說不出來了,憋得小臉蛋越來越紅,像是能冒出熱氣。
遊安理總是能被她勾出最惡劣的心思。
她微微俯身,視線和她持平在同一水平線上。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女孩輕輕發顫的眼睫毛也清晰可見。
遊安理語氣平靜地說:“但你連戒指都沒有,我不能答應啊。”
她說完就起了身,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麵前的人立馬急得跳起來。
“你剛剛說了什麼都行的!你不能這樣!”
遊安理忍著笑,最後一次報時:“還有一分鐘。”
左顏頓時反應過來她又在“玩弄”自己。
壞女人。
一肚子壞水。
左顏氣急敗壞,膽子也前所未有的大了起來,就著手還揣在她兜裡的姿勢,捏住她的那隻手就往自己這邊一拽,將腦門兒湊到她麵前。
“最後一個願望。”
她看著遊安理,理直氣壯地說:“親我。”
時間的秒針滴滴答答,在大阪的深夜裡,不急不緩地向前走著。
河邊的街道上,路燈沉默不語,以暖黃的燈光照亮這靜悄悄的一隅。
也照進了少女明亮的雙眼裡。
遊安理的眼睫顫了顫,在過於漫長的沉寂中,隨著心跳的律動,彰顯存在。
又一陣冷風吹來,迷亂了左顏的雙眼。
她輕輕一眯眼,再睜開眼睛時,眼前的人已經彎下腰,向她靠近。
左顏下意識仰起頭,將自己的額頭送上前去。
那淺淡的專屬於遊安理的氣味擦過了她的額前,擦過了她的鼻尖,最後落在了她的唇間。
左顏慢慢地、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柔軟的觸感隻輕輕一觸,便抽離開了。
左顏察覺到了她要起身,想也沒想就張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她咬著柔軟的溫度,磨了磨牙,把氣都撒了,才滿意地鬆開嘴。
遊安理得以脫身,終於把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說出了口:
“你到底是屬兔的還是屬狗的。”
左顏立馬反彈回去:“你才是屬狗的。”
遊安理不跟她爭,拉著兜裡的手轉過身,往大橋的對麵走去。
“回酒店吧,這邊都一點過了。”
左顏跟著她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住……”
“就你那個同學的大嗓門兒,想不看見都難。”
“……我怎麼覺得你一直都對他很有意見。”
“錯覺。”
路上實在太冷,兩個人過了大橋之後,遊安理就打了一輛車,報出酒店的地址。
左顏聽見她純正的發音,像看鬼一樣看了她兩眼。
遊安理全當沒看見。
等到了酒店,她付錢下了車,左顏跟在她屁股後麵,一直到計程車開走之後才說:“你是人嗎?”
遊安理瞥了她一眼,“好好說話。”
左顏撇了撇嘴,緊緊跟在她的後麵,一路進了酒店的電梯。
她看著遊安理按了樓層,就心安理得地站在旁邊,跟著她到了酒店七樓。
時間太晚了,兩個人經過走廊時放輕了聲音,等刷了門卡進房間後才說話。
“你這裡跟我那邊也沒什麼區彆。”
左顏沒把自己當外人,在房間裡東看看西看看,還摸了摸遊安理的床。
遊安理反鎖了房間門,又放了個杯子在門角,然後起身回來,放下了手裡的辦公包。
“所以,你為什麼跟過來?”
左顏正要一屁股坐上她的床,冷不丁被她戳破了小心思,又立馬站了起來。
“那個什麼,我沒跟老師說就出來了,現在回去肯定要被發現的。”
領隊老師就住在走廊入口的房間,晚上一直留意著學生的動靜,怕他們生病或者出問題。
遊安理一點也不意外,這位大小姐要是一天不闖禍,那才讓她意外。
左顏想起這茬,猛地一拍大腿,說:“我借你房間電話用一下。”
遊安理沒說什麼,走到行李箱旁邊打開了箱子。
左顏拿酒店的座機給自己住的房間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就接起來了,一看就沒睡。
她心裡一陣過意不去,連忙小聲說:“悅琳,是我,左顏。我回酒店了,現在跟我家裡人一起,明早上再回去,你放心,不會被老師發現的。”
那邊的人可算是鬆了口氣。
“你嚇死我了,再不回來我都要找老師去報警了。”
左顏發現這位同誌的心理素質也跟自己有一拚,換個人多半早就告訴老師了,畢竟誰都害怕出事。
“今天謝謝你了,回去後我請你吃大餐,你趕緊睡覺吧。”
兩人說了幾句,以防萬一,又串通好了口供,然後才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