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遊動尾巴, 蕩起尋湖的陣陣漣漪,涼爽湖風吹過,推動薄雲遮掩日光。
風吹在臉上, 麵前男人發絲微動, 眼中映出她怔愣的麵龐。
翦姬頓時回神。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下意識後退幾步。步履嫋嫋,裙擺拂過橋麵,腰間流蘇晃動。趙螭指尖頓了頓, 帶著涼意地笑了:“你躲什麼?”
他又問了一遍, 語氣加重, 似乎很是不滿。
美人出神地看著自己時,眸中如同星辰墜落,讓他不由得生出憐愛的情緒。趙螭越看越喜, 本來想將翦姬拉入懷中, 沒想到她回神後居然退了幾步。
離開了他。
於是趙螭周身氣質頓冷。
他沉下臉時,麵龐蒼白深邃, 陰冷又難以靠近。
翦姬莫名就不想讓他這麼看自己,用那種高高在上的陰戾視線。
翦姬將手指搭在廊橋憑欄上,抓緊,讓自己不再出於本能後退。嘴角緩慢勾起,掛起柔柔弱弱的笑:“我沒有躲。”
她定定地看向自己,笑容美好又虛假。
分明就是躲了, 還在嘴硬。
似乎是料定他不會追究下去。
“是嗎?”趙螭看她, 嘴角弧度略涼。
步伐動, 玄色外袍擦地而過,趙螭慢慢靠近翦姬,很明顯看到她肩膀瑟縮了一下。趙螭抓住翦姬的肩膀,瘦長指節搭在她的肩骨處,察覺到女子的輕顫。
眼角餘光中,趙螭看到,翦姬烏黑發絲間是一支光華溢彩的玉簪。
趙螭看一眼,心有些沉。
他伸出手拿下了她發間的玉簪。
美人烏發頓時披散,滑落到肩頭,淩亂地貼在雪白麵上,平添了一分脆弱可欺的美,趙螭眼中微暗。
翦姬尚且沒有反應過來,趙螭為何突然拿走她的玉簪?
這玉簪······是吳國特使送她的,翦姬眸色閃動,生怕趙螭追問。隻見趙螭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後,緩緩開口問:
“你在虺祝宮時,寡人怎麼沒見到你戴過這玉簪?”
慢條斯理,壓抑著某種情緒。
翦姬呼吸一滯,突然就有些後悔,沒有把這玉簪扔了或是藏起來。
不管怎麼說,都是他人所贈,容易引起趙螭的猜測懷疑。
翦姬想先打消趙螭突如其來的懷疑,於是她隻道:“我有那麼多簪子,王上不知道其中一個,也很正常。”
說完,小心翼翼扯住趙螭的袖角,長睫顫啊顫,很是楚楚可憐:“王上怎麼問這個?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趙螭對她的撒嬌視而不見,垂眸把玩著手中的玉簪,嘴角笑意略帶譏諷:“是麼?翦美人,你知道麼,你在虞宮中所穿的,所用的,都是寡人賞給你的,寡人怎麼可能······忘記你的東西呢?”
聞言,翦姬心底生出寒意,驟然看向趙螭,趙螭長睫低垂,眼神冰冷。翦姬平靜的神色有些破碎,不安和害怕在麵上顯現。
趙螭突然輕笑一下,故作輕鬆地放下禁錮翦姬肩膀的手。他指尖劃過翦美人的臉,溫聲安撫:“我隻是問問,怕什麼?”
趙螭越溫柔,翦姬越是緊張,身體僵硬,不敢動彈。
翦姬總是會想,趙螭是掌握著她是死是活的人。她無依無靠,獨身一身,處在異國後宮之中。唯有美貌,唯有君王的恩賜,是她活下去的資本。
她不敢付出真心。
但趙螭對自己總是一派溫柔,百般謙讓。妖妃禍水,背後總有一個寵愛她的君王。
就像此時,趙螭像天下最好的情郎一般,慢慢撩起她耳邊的發絲,輕柔無比,幫她整理淩亂的秀發。
翦姬的心愈發動搖,但······
趙螭的溫柔中,藏著不信任。
他習慣了當上位者,尤其是當天下懼怕的虞王。於是趙螭看出翦姬的害怕時,他下意識把心裡的話說出,下意識想看到美人眸中強裝的平靜被打碎。
“寡人想起來了,這玉簪是吳國人送你的。但奇怪的是,吳國人明明送了你很多東西,進入虞宮後,你卻把衣服什麼全扔了,唯獨留下了這個玉簪。”
“翦美人,你猜這是為什麼?”
趙螭似笑非笑,眼中湧動暗色,壓迫危險。翦姬這才察覺到,趙螭對她的態度改變了。
他不再慣著她的一切,他想讓她真心相待。
可趙螭為什麼知道那麼多?這幾天他在查她的事情嗎?翦姬心情複雜,她其實猜到趙螭總有一天會去查她的事情。
當他真的對自己有情時,趙螭這種君王,不可能不去查探她的一切。
了解到讓他不滿意的事情時,他會生氣嗎?會罰她嗎?
翦姬輕咬下唇,她知道,他想要她的真心。
那她要學會真誠,學會她從來都不曾擁有的真誠。
麵對趙螭的質問,翦姬深吸一口氣,平靜道:“玉簪是吳國特使送的。”
趙螭撩起翦姬的頭發,在手中轉了轉,嗤笑一聲:“這玉簪原來是吳特使送的啊。”
隻聽“砰”的一聲,水花四濺,簪子被趙螭扔到水中,流光溢彩,極其珍貴,藏著深重情意的玉簪,就此沉入湖中。
趙螭默默盯著翦姬,看她是否表現出任何傷心憐惜甚至是怨惱的情緒。
萬幸的是,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