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總共九戶人家, 老幼病殘加起來一共三十六口人。保全將東西分成九份, 每家分一份, 老丈家額外多送了一斤麵茶和一包芝麻糖。
禮多人不怪,收到禮物後村民對他們的態度親近熱絡了不少,紛紛送了些大山裡的野物給加個菜。幾朵山木耳、幾把蕨菜和菌菇、十幾個野雞蛋,東西不多,就是個心意。
麅子肉燉山珍的味道真是絕了,吃的賈政差點吞掉舌頭。黑子婆娘的手藝也是一絕, 做的山木耳炒野雞蛋和臘肉炒蕨菜更是難得的美味。這頓飯吃的賈政齒頰留香, 小肚鼓脹。
真沒想到,這山野之間居然也能品嘗到如此美味。他決定空閒時也去靠山的莊子住住, 體味自然, 感受一下山間野趣。
老丈姓呂,是青寨村的村長。
通過和老丈閒聊,賈政了解了一些青寨村的情況。
這裡幾十年前是個有著幾百人的大村寨,後來不知從哪流竄來一夥匪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村寨子裡死了一大半人。
雖然後來朝廷剿滅了匪寇, 青寨依舊元氣大傷, 活下來的有些能力的人拖家帶口就此搬離了這裡, 去外麵謀生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和故土難離的堅持了下來。幾十年過去, 衰敗的隻剩這九戶人家。
青寨村這慘烈的遭遇讓賈政唏噓不已。
賈政同老丈表明了來意,隻是天色已晚,老丈允諾明日帶他們前往, 至於那土是不是賈政要找的黏土就說不準了。
他記得在離瀑布不遠的陡坡那裡,是有一塊地方的土與眾不同些。孩子們最喜歡用那裡的土和泥做泥房子玩,用那土做的房子到是結實,不容易散架。
誰家的房子要是漏的厲害,也會去那弄些土,和成泥巴堵一堵。
夜裡下了場雨。
清晨,山間鳥鳴起,被吵醒的賈政推開木門走出去,沐浴著東方第一縷朝陽,深吸了一口氣。清新潮濕的空氣中夾雜著一絲泥土的腥氣,那是大自然最芳香的味道。
遠處的群山晨霧繚繞,縹縹緲緲,如那畫中仙子隨風飛舞的飄帶。
簡單地用了早膳,一碗高粱麵熬的糊糊,一個乾硬的雜麵窩窩頭,還有一碟黑乎乎看不出是什麼的鹹菜。
保全看著心疼的直抽抽,他家二爺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粗糙的飯食啊!就這樣的飯菜,在榮國府裡,彆說他這樣的下人,就是狗都不會吃的。
本想著阻止,不過看二爺一點也不為難,吃的還挺香,他就沒敢吱聲。回去後他一定把嘴閉得比河蚌還嚴實,這要是被太太知道二爺在外麵吃了這些,他的屁股難保。
保全不知道的是,即使他嘴硬如河蚌,他的屁股也懸了。
榮禧堂裡早已經鬨騰起來了,賈史氏提心吊膽的一晚上沒合眼,眼睛熬的通紅。問遍了下人,愣是沒人知道賈政的去向。傳話的下人也隻說了二爺出去訪友,太晚的話有可能會在那留宿。
賈政從小到大還沒在外麵留宿過,這讓賈史氏如何不擔心。
愁的她連早膳都用不下了,打發賴管家派人悄悄去尋,儘量彆驚動國公爺,不然又是一樁是非。
能做的都做了,隻剩等待。一個人唉聲歎氣望著大門方向發呆。連賈枚過來請安都沒見,直接打發回去了。
賈敏過來時就見到這一副場景,被賈史氏的兔子眼睛唬了一跳,知道她是擔心二哥,趕忙上前勸慰道:“母親莫要擔心,二哥已是大人了,凡事他心裡有數的。爺們家家的,隻一夜未歸,又算得了什麼?說不得留宿在哪個莊子裡了呢。”
賈史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她擔憂賈政早成了習慣,心裡還扭不過那個勁。“哎!知道你們都長大了,可就算你們長到七八十歲,在當娘的眼裡也還都是孩子,該擔心時還得擔心。你二哥可從未在外麵過夜的,也不知這一晚上他睡得可香,吃的可好?也是,外麵再如何又怎麼能趕得上在家裡舒服自在。”
賈敏扶額,很無奈,也有也憂心。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母親對二哥的擔心焦慮太過,甚至帶著些不正常的病態。
隻要二哥長時間遠離她的視線,或者身體出現了什麼狀況,她就會表現的異常焦躁不安,整個人都狀態都不太對了。
賈敏不知道的是,有一種神經類疾病叫“焦慮症”,是一種以焦慮、不安、恐懼、強迫為主要表現的精神障礙,最容易受環境變化影響和刺激發作。隻是彆人的焦慮對象是廣義的,而賈史氏的焦慮隻針對賈政一人。發作時已經出現了心慌、氣短、影響睡眠的症狀。
自從賈政出生,賈史氏便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最怕的就是賈政出個意外半路夭折,恨不得時時刻刻不錯眼地盯著,隻恐一個沒照顧到,兒子就沒了。
十幾年下來,擔憂賈政仿佛成了她的一種本能,而且這種本能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發激烈。其實她的內心裡早已經疲憊不堪,精神上的壓力和負擔越積越重,隻恐哪一日就會全盤崩潰。
賈敏抓起賈史氏有些涼的手,試圖說服她。“母親,您要相信二哥,其實二哥很聰明很厲害的。在敏兒心裡,二哥聰慧睿智,簡直無所不能。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二哥都能不費吹灰之力輕鬆解決。您可能還不知道,府裡的下人們都怕死二哥了,見了他如同老鼠見到了貓。尤其是那些偷奸耍滑,貪汙挑事的,就怕犯到二哥手裡,祖宗十八代都能給他們查個底掉兒,多黑的底子都能被翻出來。之前府裡處理的那些蛀蟲,就是二哥出的手。那麼精明厲害的二哥,無論在外麵遇到什麼事都能妥善處置,根本不用我們為他擔心。”
賈史氏心裡著實驚了驚,這事她還真不知道,還以為是國公爺派人查的,她就沒沾手。沒想到大功臣居然是她的政兒。驕傲的情緒瞬間湧現,與有榮焉。
緊張的情緒稍舒緩了些,沒一會兒又想起賈政出門居然連護衛都沒帶,心就跟著又揪了起來。萬一遇到個打架鬥毆、攔路搶劫、驚馬翻車……
眼瞅著賈史氏又回複到之前的焦慮狀態,賈敏這回是真想哭了,說不聽啊說不聽!
事態有點嚴重,看來她得同二哥好好談談了……
……
對府裡情況一無所知的賈政,已經由黑子等人帶著來到了瀑布旁的陡坡下。
環視了一周,這地方還真是風景如畫。高約三丈的水流從山涯橫斷處傾瀉而下,形成了一道三米左右寬的瀑布,水量充沛,水聲轟鳴。
在水流日積月累的衝刷下,瀑布下方形成了一個積水潭。潭水有多深不知道,黑子說從來沒人下去探過。
陡坡上有一小片土地顏色略白,從下往上延伸,呈不規則形狀分布。
賈政上前摳了一塊土查看,含沙量極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沾了點水,用手攆了攆,黏度很高。
不錯,是黏土,而且已經算得上是黏土中的極品,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更附和標準。
目標確認了,下一步就要探查一下黏土層到底有多大範圍,是否能為他接下來的計劃提供足夠的原料。
精神力探測的結果嚇了他一跳,可以說這半邊山的地表土層以下全是黏土,深度可達十米以上,裸露在外的僅僅隻是其中一小塊而已。
如此大的規模,開個廠都夠用了。隻不過他暫時沒那個打算,隻想挖個坑摳點土,燒個地磚坐便啥的,每天蹲便桶的日子他實在是受夠了。看著下人端著便桶出出進進,感覺真是……一言難儘!
他滿腦門子的心思都是將婚房好好規整一番,務必裝修的舒適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