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央高達三尺的紫金香爐,正嫋嫋地冒著一縷纖細的青煙,幽幽地散發著清冽的味道。沒來得及仔細品味是什麼香,就聽到皇上的聲音傳來:“平身賜座。賈愛卿,你我君臣之間情分深厚,不必多禮,私下裡隨意些便可。”
“謝皇上,皇上仁德,但臣該守的本分卻不能忘。”謝了恩,在靠近皇上的位置尋了把椅子坐下了。
皇上聞言,表情一頓,悠悠地說道:“本分……!本分二字,何其簡單,可惜並不是人人都懂得安守本分。”
賈代善聞言眼觀鼻鼻關心,裝起了木頭人,一動不動地低頭看地。
過了一會,又聽見皇上問:“愛卿今日覲見可有要事?”
賈代善掏出折子和水泥方子,躬身上前,恭敬地放到了皇上麵前的桌案上。“請皇上過目。”
一盞茶的工夫,養心殿裡傳出了皇上狂喜的大笑聲。“好好好,真乃天佑我大雍啊!賈愛卿,若這水泥果真如你所說有如此妙用,你就是大雍朝的大功臣,居功至偉。”皇上興奮的滿地轉悠,恨不得馬上能親眼見證一番水泥的偉大神奇。
“說說,愛卿想要什麼賞賜?”
人家獻上這麼大個寶貝,他總得表示表示,不能寒了大臣的心。
至於要賞些什麼就讓他為難了,賈代善身有國公爵,又擔任正一品領侍衛內大臣的職位,
加官進爵是不用想了,早已升無可升,多賞賜些東西倒是可以的。
“回皇上,能為皇上分憂是臣份內之事,並不敢居功。實不相瞞皇上,這水泥方子還是臣那二子在一殘破的古籍中發現的。那孽障整日不務正業,就愛鼓搗那些奇淫技巧之物,就照著方子上說的試了試,沒想到卻試成了。為了驗證其效果,就用水泥建了個……嗯……建了個糞池。臣去瞧過了,水泥凝固乾透之後,堅硬如石,極其結實。”
皇上眼睛一瞪,有些氣又有些無語。居然如此暴殄天物,造糞池,這簡直……
壓下火氣繼續問:“二子,就是有不足之症的那個?”
賈代善:“……”⊙﹏⊙
他二兒子打小身子是有點弱,但這幾年已經強健多了,哪裡就不足之症了……?算了算了,你說不足就不足吧,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回皇上,正是。那孽障自小身子就弱,磕磕絆絆長大。奴才也不敢往深了管,就怕尺度沒掌控好再有個萬一。如今身子骨總算強健些,可他也早定型了,文不成武不就,再想糾正卻是不可能。如今那孽障隻要不出去闖禍,沒病沒災好好活著,他喜歡鼓搗什麼都隨他去了。哎!臣這心裡苦啊……”
賈代善有感而發,又帶著有些刻意,主動將自家的瘡疤弱點撕扯開給皇上看,向皇上充分展現了一個老父親的辛酸無奈,就差沒扯著袖子抹幾滴眼淚了。
皇上安慰地拍了拍賈代善的肩膀,感慨地歎了口氣,理解萬歲吧!誰家還沒幾個讓人操碎心的熊孩子。
他心說:你家的熊孩子隻是不務正業了些,我家的那些熊玩意就是太上進,太有正事了,掙著搶著恨不得幫他把事全做了。自從太子去了以後,下麵的皇子也大了,都盯著他屁股下麵的椅子使勁,小動作不斷。哼!都是一群欠收拾的貨。
賈代善帶著一堆賞賜回府去了,對今日的覲見效果還算滿意。一路上反複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和皇上的反應,沒有破綻非常完美,滿意的程度又上升了一層。
無論如何,水泥方子交上去了,老二也在皇上那裡掛了號,彆看皇上隻是賞了些看似沒什麼用的物件,也沒對老二額外獎賞,但以他這麼多年揣摩聖心的經驗看,他篤定,皇上心裡定是記下了老二的一份功勞。
心裡的大石落地了,長長地舒了口氣。
剛得到水泥配方時,他不是沒動過心思。這裡麵的利益大到無法估量,他吞不下。後來又想著占股經營,可群狼環繞,被惦記上也是早晚的事。狼多肉少,瓜分不均,那時就危險了。
彆看他跟隨聖上多年,也頗受重用,若是他同眾皇子對上,那吃虧的隻能是他賈代善,無論他曾經立過什麼功,做過什麼貢獻。在皇權至上的社會,在皇室麵前,再受寵信,職位再高,你也隻是個奴才。
且如今朝堂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這個時候還是彆出風頭的好。
思來想去,最後決定獻出配方,至少能給老二在聖上那裡討個巧,暫時不顯,但得好處的時候還在後頭呢!事情總得往長遠了看。
賈代善早有謀劃,如今賈赦在軍營裡還隻是個七品小官,毫不起眼。等賈赦慢慢熬上來,他就該退下來給賈赦讓道了。父子倆同朝為官,還都身居武將要職,就該惹皇上猜疑忌憚了。
賈代善就如同天底下大多數的老父親一樣,有私心,有偏心,卻也不遺餘力地為子孫後代精心謀劃,細細打算。在子孫尚未成長起來時,為他們遮風擋雨,規避風險。
他自認身體強健,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那時候小樹已經長成,他的使命也完成了。
養心殿裡,皇上盯著手中的方子陷入了沉思。大太監侍立一旁,猶如老生入定。靜謐的大殿裡響起一道輕緩卻威嚴的聲音,“陳福,你可知那榮國公二子?是個怎樣的人?”
陳福聞言立馬收斂心神,謹慎回道:“回皇上,奴才未曾見過那位公子,也隻是聽說。那公子單名一個政字,自幼體弱多病難養活,極少在外露麵。品性如何奴才不知,隻是榮國公夫人對其寵溺非常,十幾年如一日的寵,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這事早在京城裡傳開了,都說榮國公夫人是個偏心的。”
答完皇上問話的陳福不自覺地鬆了一大口氣,幸好他平時讓手底下那些兔崽子們勤奮收羅各方信息,不然今兒個就得抓瞎。他這個總管太監的職位不好坐,看著風光,卻也危機四伏。若是皇上一時興起問個什麼,答不上來就涼了。
“偏心?嗬嗬……”人心本就偏長的,五指伸出有長短,皇上一點沒覺得偏心有什麼不對。他自己就是個極度偏心的人,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曾經的太子就是他極度偏心的兒子。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膽子和野心被養肥了,才敢於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本還想著要不要查一查那個賈政,又一想還是算了,一個出自婦人之手,被放縱嬌慣大的孩子,又有什麼可在意的。
就這麼個不在意的念頭,讓他錯過了燒磚相關技術和至關重要的礦石粉碎機。好在他並不知道,不然他隻會想:好你個賈代善,你對朕不忠不實,獻上一樣水泥方子居然手中還藏了另兩樣,簡直辜負了朕對你的信任和那些珍貴的賞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沒錯,無論哪朝哪代,當皇帝的就是這麼的不要臉……!朕的就是朕的,你的也是朕的,隻是先暫時寄放在你那,朕什麼時候要,你就得趕緊雙手奉上,還得麵帶笑容,不能有絲毫怨言。
臉上蓋了一層遮羞布,實則不要臉起來和強盜也沒什麼區彆了。
“宣工部尚書梁琛速來覲見。”早日將這水泥製出來用到實處才是正經,他要修路、加固河提、建造大壩……還要蓋行宮,這樁樁件件的事還真不少。
“喳”
陳福不敢耽擱,麻溜兒地去找人傳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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