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有隻娶妻不納妾的祖訓, 沒兒子哪怕在旁支同族過繼嗣子也絕不能壞了規矩。
據說好像是祖上曾被小妾禍害過, 具體因為什麼不清楚,隻知道差點家破人亡全體死絕,孔家家主從此視小妾如猛虎, 便立此規矩警示後人。
孔家嫡枝幾代的當家人都是一夫一妻的婚姻模式,因此孔家人丁並不興旺。孔慶榮的祖父母也比較開明,反正已經有了嫡孫, 孔家也有了繼承人, 兒子兒媳生不生的, 他們就不乾涉強求了。
“哎!其實那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要糟,馬上討饒賣乖說儘了好話,最後也沒逃過一頓好打。”他的屁股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聽到孔家那不納妾的規矩,賈政眼神閃了閃,腦海裡劃過一道閃電,萌生了一個念頭, 卻暗自壓下不提。
又聊到孔老爺子一場大病早早就去世了, 老太太自那以後身子也不大好,喜歡上了吃齋念佛,說是要誠心積福,爭取下輩子再續前緣。
孔尚書愛妻如命, 對孔慶榮這個害他愛妻險些喪命的兒子更是一百二十分的不待見, 見到他就橫眉冷對,各種看不順眼。好在孔父很忙,白天忙上朝處理政務, 晚上忙著黏糊夫人增進感情,真沒那麼多時間去關注兒子如何,年歲一到就被直接打包送去書院讀書去了。
沒曾想後來居然還考了個秀才回來,算是意外的驚喜。孔尚書一看,得,既然是個會讀書的那就繼續考吧,有了功名後再謀一差事,日後也好頂立門戶、養家糊口,總不能蒙受祖蔭享樂揮霍一輩子,畢竟若是單靠他的俸祿還真養不起這敗家兒子。
這事說起來孔慶榮也是滿腹的辛酸無奈,這要換成彆人家,就憑他是獨子的身份,怎麼還不得過著眾星捧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舒心日子。偏偏在孔家,他就如同一根雜草堅韌不屈地生長著,要不是他神經夠寬夠大,懂得自我疏導自我安慰,這會還指不定可憐成什麼樣子了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閒話過後,兩人便要起身離開了。
忽聞樓下一陣喧鬨嗬罵,還夾雜著甩鞭的啪啪聲。
兩人對視一眼,好奇心頓起,來到窗戶邊向下看,隻見樓下街麵上圍了一群人,地上七歪八扭趴著幾個小廝裝扮的人,一個手持長鞭的紅衣姑娘正死死地踩在一個玉麵華服公子的背上,絲毫不顧他的掙紮叫囂。
紅衣女子身後不遠處站著個衣著樸素的俏麗姑娘,臂彎處挎著一個竹籃,籃子裡的東西撒了一地。此刻正淚眼婆娑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身子微微顫抖著。
賈政定睛一瞧,樂了。被踩在地上起不來的那不正是混小子賈珍嗎。挺長時間沒關注他了,沒想到一見麵場麵就整的這麼勁爆。揮鞭子那個紅衣女子居然也是老熟人,石家小妹—石靜怡。顯然孔慶榮也認了出來,玩味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起了熱鬨。
被踩在腳下的賈珍各種不服,嘴裡不停地叫罵:“你個多管閒事的臭娘們,快放開爺,知道爺是誰嗎?就敢壞爺的好事,小心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王八蛋,跟誰稱爺呢!我看你就是欠揍。”說著又狠踹了兩腳,還覺得不解氣,“我管你是誰,當街耍流氓就不行,趕緊給這位姑娘道歉,賠償損失,不然……哼哼,姑奶奶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或者你很想去衙門走一趟?”
還不得賈珍表態,那姑娘先急了,瞪圓了眼睛慌亂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去衙門。這位公子其實也沒做什麼,我也沒什麼損失,不如、不如就這樣算了吧。這位姑娘,多謝您仗義出手,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放過這位公子吧。您這下手也太狠了些,公子額頭都出血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傷到。”
石靜怡一噎,轉頭看向那個姑娘,眼裡帶著難以置信。這可是為了她出頭啊,怎麼到頭來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呢。
剛才離老遠就看到這壞小子領著幾個下人堵住她拽著竹籃不讓走,色迷迷的眼神往她高聳的胸脯上直瞅,眼珠子都快脫眶而出沾到姑娘胸脯上,鹹豬手就要摸到臉上去了。她自己不也一邊掙紮一邊叫著“不要,不要”嗎,難道是自己聽錯了,會錯了意?其實她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一刻石靜怡有些後悔,剛才她衝動了,不該一看到流氓調戲女子的戲碼就腦袋一熱,強出頭替人打抱不平,結果人家不但還不領情,反倒還倒打一耙怪上了她。也是,或許人家還樂不得呢。
臉沉如水,心情莫名變得很壞,也沒了心思再同地上的豬頭多計較,抬腳收起鞭子就朝人群外走去,路過那女子身邊還氣憤地“哼”了一聲以顯示對其言行的不屑不恥。
心中鬱憤,咬牙切齒的賭咒發誓,以後要是再多管這種閒事,她就是豬。
姑娘見打抱不平的人終於走了,馬上上前去扶賈珍,嘴裡還關切地問:“公子傷得可嚴重?呀,額頭都破皮出血了,小女子帶公子去前麵的醫館上點藥吧,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賈珍見女魔頭走了,嘴裡罵罵咧咧說了幾句:“臭娘們你給爺等著”,“彆讓爺再碰見你,不然要你好看。”之類的話。
就著姑娘的手,順勢爬了起來,一把抓住姑娘柔軟的小手,順勢摸了上去。那浮誇的模樣仿佛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哎呦哎呦,我這渾身上下哪哪都疼,這會竟有些頭暈了。”說著整個身子就朝姑娘身上靠過去,毛呼呼的腦袋還不忘在姑娘的脖頸處蹭了蹭,揩油吃豆腐動作及其熟練,一點不含糊。
這時幾個趴在裝屍體小廝也爬了起來,舔著臉湊上前表達關懷之情,剛剛大爺被揍他們幾個都沒幫上忙,實在是那女魔頭太厲害,他們也怕挨揍啊。“大爺,您這是哪裡疼?要不要緊?”
“沒看都出血了嗎,能不嚴重嗎?趕緊回府請太醫吧。”
“不能留疤吧?這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對,太醫那裡有祛疤膏。大爺我們還是趕快回府吧。”
賈珍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又眯著眼睛裝頭暈,下人們馬上心領神會,大爺又裝模作樣糊弄人了,這套路他們熟的很,紛紛閉嘴不語,任由大爺發揮。還動手哄走了周圍想看好戲的路人,打擾了他們家大爺的好事,這群刁民擔待得起嗎?
太醫?姑娘聽到這個詞後眼睛更亮了幾分。之前看這位公子年紀輕輕,長了副好模樣,一身富貴裝扮件件不似凡品,僅腰間佩戴的玉佩看著就價值不菲。這會又聽聞能請得動太醫,那更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能做到的事。
女子心思急轉,眼神閃了閃,身子朝著賈珍貼了貼,臉上一片溫柔小意,關切的表情又加重三分。
賈珍適時開口,“姑娘費心了,我這頭暈的厲害,不知可否勞煩姑娘送在下回府?”
女子狀似很為難地思考了一會,然後又一臉的不安愧疚。“哎,都怪我不好,讓公子蒙受這等無妄之災,小女子願意照顧公子直到完全康複,還請公子允許我將功補過,否則我心實在難安。”
她隻略微矜持了一下,能搭上這麼位出身容貌皆不差的公子,做妾她也心甘情緣。她自小父母雙亡,跟著兄嫂過活,其實兄嫂待她不差,隻是普通百姓的日子終究還是清苦了一些。仗著有幾分姿色,不甘心嫁個平頭百姓過著朝不保夕的平淡日子,如今大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不抓緊豈不可惜。
賈珍大喜,“好好,那咱們這就走吧。”心中得意,興奮地眯了眯眼,暗自嘀咕這姑娘還挺好上手的嘛。不安分的爪子也趁勢放在了女子的腰間,來回摩挲著。
他壓根就沒打算將人帶回府去,見姑娘前凸後撅的身材不錯,隻想著將人騙上手玩一玩就算了,至於帶回去做小妾就算了,這姑娘頂多算是有些姿色,這樣模樣標準的府裡一抓一大把,也沒什麼好稀罕的。
想起前兒不久在柳樹胡同裡置辦的一個小院子,打定主意,就將人帶到那兒去。
樓上的賈政圍觀了全程,都氣笑了。
孔慶榮瞥了他一眼,好奇地問:“怎麼,認識?”
“嗬嗬,何止是認識,還熟的很呐!寧國府的大公子賈珍,我堂侄子。他老子去外地赴任了,臨行將他托付給我家老爺管教。最近朝堂事多,老爺忙的腳不沾地,便被這小子鑽了空子跑出來。不過能耐見長,都敢當街勾搭姑娘了。”
孔慶榮笑:“有點意思!你這個當二叔的,就沒打算管管?”
賈政真想讓賈珍當街光腚秀一段,又一想,這樣不行,畢竟榮寧兩府一脈相承,賈姓近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丟不起那個人。
伸手拿起桌上裝花生豆的盤子,比照剛剛孔慶榮那樣拈起一顆顆花生豆就朝賈政砸去。有精神力輔助瞄準,每顆都沒落空,全砸在賈政額頭的傷口上。
“哎呦,誰,哪個鱉孫敢打爺?”賈珍捂著額頭疼的直叫喚,嘴裡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
罵聲未落,被砸的頻率變得更狠更快了,咬牙切齒的賈珍四下張望,心下發狠,非得將這個背後傷人的鱉孫抓出來打折腿不可,不然出不來心頭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