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王兩家商議過後,將婚期定在了秋闈之後的十月二十八日。婚禮的相關細節早已經在穩步籌備中, 這會子倒是不顯得忙亂。
賈政整個人處於莫名的興奮和焦慮中, 坐臥難安焦躁的不知該乾點什麼好。
兩輩子頭一次成親,零經曆零體驗, 心中揣著許多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和不確定, 期待和忐忑並存。
小廝保全一臉無語地看著跟個無頭蒼蠅到處亂轉的賈政, 不知道他在煩鬨什麼。這要是他娶媳婦兒,他美都美死了。
“二爺,求您彆轉了,這麼一會兒您屋裡外頭十來次。要您出去逛逛散散心?錢家兄弟那,您不是說還有事情要交代嗎。”
賈政腳步一頓,想起來了, 還真有事要做。進書房拿了幾頁圖紙, 又踹了十幾張銀票,從院子外的角門出去了。
青寨村那邊的磚窯已經停工一段時間, 村民們憂心忡忡,隻恐日後再賺不到如此高薪。
燒窯的幾個月中, 大家夥的生活條件都有了極大的改善, 各家各戶多少存下些積蓄。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好日子過順溜了,誰還樂意回到從前吃糠咽菜的時候,都巴不得美好的日子能天長地久。
錢家兄弟雖說也著急,可他們知道賈政婚期將近, 這節骨眼上什麼事情都得靠後站,誰還敢拿這些瑣事去勞煩他。
沒理會兩兄弟那泛著狼光的眼神,將圖紙和銀票遞給錢大,交代道:“去衙門打聽一下,若是可行,將青寨村附近的大山,尤其是磚窯所在的那個山頭,統統買下來,能買多少買多少。”
“……啊?”
錢大看著手中一摞子銀票,至少幾千兩,這得買多少山頭?心裡暗暗算了一下,如今京城附近的上等良田要十兩銀子一畝,中等八兩,下等六兩。
可這大山既不能種田,又不能栽樹,雞肋的很,沒誰樂意要,誰又不是銀子多了沒處花,買來一片荒山能乾嘛?
雖然不懂二爺為何兒執意要買那些沒啥用的山頭,卻不妨礙他嚴格按照要求行事。
“二爺放心,小的定將這事辦的妥妥的。”
賈政:“圖紙配方給你了,準備準備就開窯,這次不燒磚,專燒設計圖上的那些瓷器。標準隻有一個,質量必須嚴格把控,不符合標準的,寧可砸碎了也不準流到市麵上來。我要的是高端頂級瓷器,不是爛大街的普通貨色,明白?”
錢大態度越發謹慎,看來二爺這是又有大動作,他們哥倆又可以大展身手了。“是,小的明白。”
……
成親前一日,王家中門打開,鼓樂齊鳴,一台台紮著紅綢的嫁妝被人抬著魚貫而出。最前麵一台摞著貼紅喜字的瓦片和彩紙包裹著的土坯,寓意房產田地。
後麵跟著的是抬家具木器的一行人,黃花梨攢牡丹花圍拔步床一張、紫檀木五屏風羅漢床一張、酸枝木美人榻一張、琴桌、書桌各式幾案,八仙桌、黃花梨頂箱櫃、黃花梨立櫃、楠木多寶格一對、樟木箱子四對、楠木匣子若乾對、梳妝台一座、衣架、銅盒架、立地大穿衣鏡一架、太師椅、圈椅各四張,兀凳、繡墩各四隻。
炕上家具還有:黃花梨炕桌一張、黃花梨金錢櫃一對。
大件的走完,後麵就是些用紅色箱子裝的小件用品。大到頭麵首飾,珠寶玉器,毛皮布料,四季衣裳。小到算盤尺子剪刀針線等,應有儘有。林林總總一共八十八台,壓箱銀票十萬兩。
十裡紅妝,排場驚人,吹吹打打一路走過,吸引了無處豔羨的目光,紛紛羨慕嫉妒新郎的好運道,這哪裡是娶媳婦兒,明明就是娶了個財神爺回去。
曬裝的場景讓賈政感慨不已,沒想到古代女子的嫁妝準備的如此全麵多樣,王家為女兒準備的嫁妝更是極儘高端奢華,方方麵麵都顧忌到了,連痰盂尿壺這種東西都有,嘖嘖,真心強大!
難怪無論是生活中還是故事畫本,總有無數的男人前赴後繼,想方設法地想著將自家媳婦兒的嫁妝占為己有。麵對如此規模的財富誘惑,試問又有幾人能做到不動心?又有幾人能做到動心不伸手?尤其是那些雙方貧富差距較大,又道德淪喪沒了底線的,結局往往都是陰謀頻出,非死即傷。
這就如同在一條狗麵前放個肉包子,狗能不惦記嗎?
十月二十八日,晴空萬裡,碧波如洗。
天還沒亮,音遙就被從熱乎的被窩中挖了起來,迷瞪瞪的她被放進熱水裡反複洗搓了三遍,渾身的皮子紅的如同一直被煮了的蝦子,疼的齜牙咧嘴的她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
折騰完,天也大亮了。
滿臉幽怨地盯著玉珠道:“我餓了,要吃東西。”
玉珠連忙連哄帶勸道:“好小姐,先忍忍啊,嬤嬤說一會要開始上妝了,最好不要吃喝。”
“那什麼時候能吃?”
玉珠有些不確定,猜測說:“大概要等到入洞房之後……吧?畢竟等上了花轎到進入洞房前蓋頭一蒙就不好亂動,這期間要是想出恭可不大好看。”
音遙麵如土色,“那豈不是要不吃不喝一整天,等拜完堂就入夜了,你就不怕你家小姐我又累又餓暈過去嗎?”
“呃……”玉珠被噎住了,以她家小姐的尿性來看,這事不是不可能。
“那好吧,奴婢讓小廚房煮碗雞絲麵,再臥兩個雞蛋。不過小姐得答應,上了妝後再不能吃喝,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會被夫家笑話嫌棄的。”
音遙一聽有吃的,立刻眉眼彎彎,滿心歡喜道:“知道知道,我的玉珠最貼心最好了。”
玉珠:“……”感覺自己未老先衰,一顆老媽子心操稀碎。
在喜嬤嬤未來之前,音遙用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吃了一碗戰鬥麵,連湯汁都沒剩下,完了還滿足地打了幾個飽嗝。
沒多久,小史氏領著幾個喜嬤嬤來了。一個嬤嬤抬起她的小臉上下打量了一番,拿出一段紅色雙線給她開臉,一下一下疼得她齜牙咧嘴眼淚旺旺,卻絲毫不見那嬤嬤手下留情,依然雙手麻利地在她臉脖處忙碌著。
這道工序完成後,臉紅的如同她又被煮了一次。
換了嫁衣上了妝,便乖巧地端坐著聆聽小史氏教誨。小史氏作為女性長輩傳授她一些夫妻、婆媳相處之道,又偷偷地塞給她一個小冊子,讓她收好,等洞房的時候同姑爺一起研究。
雜事交代完,頓了頓又道:“金陵那裡你大姐打發管事送了些東西回來,說是給你添妝。還有、還有就是送你兩個貼身伺候的人,她擔心你初嫁過去身邊沒有可心的人伺候,特特地送來兩個丫頭給你差遣。讓他們進來給你磕個頭,也算過了明路認下你這個主子。”
又從袖子裡抽出兩張賣身契,“這個你收好,若是哪個不服管教,儘管罰了就是。你大姐雖是一片好心為你著想,卻也不能讓你為了個奴婢秧子委屈了自己。”
小史氏有些彆扭,心裡對大姑奶奶的行為很是隔應。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的什麼聊齋。
瞧她送的那倆人,騷裡騷氣渾身沒了骨頭似的,這哪裡是送的伺候丫頭,明顯就是衝人家夫君去的通房小妾。司馬昭之心簡直不要太明顯。
可這事說到底同她有什麼關係呢,人呢,她轉交了,至於二姑娘如何處理,就不歸她管了。
小史氏這話信息量有點大,音遙眨巴眨巴眼睛沒急著表態。
門簾晃動,打門外進來兩個身段婀娜,容貌嬌媚的女子,鼓鼓的胸脯,纖纖楊柳細腰,走起路來身子曼妙搖曳,舉手投足間,魅惑儘顯。
二女進門便跪地磕頭,心中門兒清,能不能留下來,全看這次表現。“奴婢嫵兒(奴婢媚兒)見過主子,見過奶奶。”
江南那邊特有的吳儂軟語,輕輕的,柔柔的,每一聲仿佛都瘙在了你心的最癢處。
音遙眼睛大亮,目光灼灼地盯著二人看,頗有興致地問:“說說看,你們都有何一技之長?”
嫵兒:“奴婢吹拉彈唱略通。”
媚兒:“奴婢琴棋書畫略懂。”
嘿嘿,賺大發了!彆以為她什麼不懂,瞧這倆姑娘的模樣作派,骨子裡透出來的不同於一般丫鬟的騷浪味道,讓她聯想到一個詞——“揚州瘦馬”。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難怪被那麼多達官顯貴富商貴胄吹捧爭搶。光看這小模樣就讓人酥到了骨子裡,再加上多才多藝、風情萬種,就更加賞心悅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