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放亮, 賈政被外麵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吵醒, 眯著眼瞄了眼床腳櫃子上座鐘,早上5:50,又看了眼燃燒著的龍鳳喜燭, 還有一小截未燃儘。
時間尚早,這是哪個狗膽包天的擾他好夢?
視線掃過之處, 一片鮮紅,冷不丁的唬了他一跳。緩緩神才反應過來這裡是新房,他昨日已經成親了, 有了這個認知的他渾身一緊,倒是把瞌睡趕跑了。
思想忍不住天馬行空地傲遊起來。往後的日子,生活中由一個人單挑模式變成了兩人組隊模式,相互扶持陪伴,一起慢慢變老。
一同吃, 一同睡, 一同孕育子嗣, 一一同享受生活,一同麵對風雨磨難, 最後死了也埋在同一個坑。
麵對未來,有期待,有仿徨,有喜悅,有擔憂。他不懂如何談情,不懂如何說愛。
免不得時常自我唾棄, 曾經看過不少類試《戀愛經驗一百零八式》、《泡妞套路大全》、《追妻攻略》這樣的書,書中每一個字,甚至是標點符號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如何都做不到理論和實踐的完美結合。
按書中寫的來,沒毛病啊!為何他做出來就麵目全非了呢?他自己都感覺很彆扭,猶如一個油膩的中年大叔拿著糖果誘拐小女孩一般,猥瑣又下流的登徒子模樣。
無力掙紮的事實讓人絕望,隻默默祈禱沒給媳婦兒留下什麼不可磨滅的惡劣印象吧!
花哨的學不來,最質樸的想法還是有的。那就是將她放在同等位置,作為一個可以交付信任的夥伴,而不是一個依附於他的附屬品。彼此尊重,相互照顧,讓她開心,讓她滿足,讓她感覺幸福,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側過身,手肘支著腦袋看身旁睡著正香的人,四仰八叉的造型,一條腿還橫壓在他腿上。小臉睡得紅撲撲,小嘴微張,湊近看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貌似口水的液體,看得賈政偷笑不已。
拿了塊帕子給她輕輕擦了幾下嘴角,沒想到她還挺警醒,睜眼看到眼前的大臉,立瞪著眼睛問:“你乾嘛?”
“沒乾嘛,你流口水了,幫你擦擦。”
音遙:“……”這麼討厭的嗎?都不會顧忌一下女孩子的臉麵嗎?
呆愣了一瞬,尷尬的她一把搶過手帕,狠狠地擦了幾下嘴巴,有種被人抓包的羞臊感,耳根子一下子變得發燙,感覺好丟人。羞憤地將臉轉向了裡麵,拿後背對著賈政,這一天都不想同他說話了。
她知道自己的睡相很不好,磨牙說夢話流口水是常事,以前她一個人睡一張大床,再怎麼折騰都隨她。
小時候祖母也曾給她請了位嬤嬤教規矩,學習禮儀規矩,淑女風範。可她天生好動,哪裡有那個耐心一坐幾個時辰學那些勞什子,心裡特彆抵觸,消極怠工的厲害。後來那嬤嬤舉家搬遷外地便辭了這份差事。
祖母見她撒嬌耍賴的手段都用上了,就是不肯乖乖配合,又舍不得罰她,乾脆也打消了再請人來教導的心思。
嚴格說來,還是她從金陵回京後才將那些規矩學問係統地學了一遍。學會多少不敢說,姑且先混了個臉熟。
睡姿這種小事,她絲毫沒放在心上,關上房門,放下床帳,她就是倒立著睡又礙著彆人什麼事?
沒曾想,新婚第一夜就暴露了,如今兩個人睡一起,自己的惡習被他知道了,不知他會作何感想。音遙捂臉,她也是要臉的啊!她的美好形象已經破滅了吧?會不會被嫌棄?被嘲笑?
愁死了……
賈政掰正她的身子,扯下她捂臉的手,好笑地說:“沒什麼好難為情的,誰還沒點小習慣了?我睡覺也會磨牙放屁嘎巴嘴,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咱倆彼此彼此,都不必不好意思,誰也不用笑話誰。”
看看天色,比才剛更亮了些,就說:“這會天也不早了,既然醒了,咱就起吧,一會還得過去榮禧堂請安,今兒個有得熱鬨,都眼巴巴地等著看你這位新上任的二奶奶呢。”
聽了賈政的話,心裡果然輕鬆多了。不論他說的是否屬實,她都很感激,至少給了她一個台階下,不至於太沒臉。
後來當她知道賈政說的那些都是為了安慰她的謊話,就更感動了。
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婆了,突然很緊張,心裡毛毛的,有點怕。落水那次八成沒給婆婆留下好印象,到現在她還記得當初婆婆看她的眼神,無風也能抖三抖。
心懷忐忑道:“太太可能不大會喜歡我。”
賈政看她緊張的渾身繃緊,好笑地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安慰道:“放輕鬆,太太不是老虎,不會吃人。她比較喜歡性子活潑嘴巴甜的,哄她開心了,她就特彆好說話。再說還有夫君和敏兒在呢,會幫你打掩護周旋的,放心吧。”
“嘻嘻,那就多謝夫君了。”首次主動拉起賈政的手臂,高興的搖來搖去。
待二人洗漱完畢,才開了門讓丫鬟婆子們進來。給男女主子分彆見了禮,玉珠帶著丫鬟給音遙更衣打扮。賈政兀自來到自己的更衣間,穿戴整齊,正準備喊衛嬤嬤為自己梳頭,就見媳婦兒從外間進來,笑著說:“夫君,我來個給你綰發可好?”
“好,你來吧。”毫不猶豫地將梳子遞給她,心裡卻不太看好她的手藝,隻盼望著造型彆太奇特出不去門的好。古代男子的發髻不像女子的那般複雜難理,卻也絕不簡單就是。要想梳理的不鬆垮不毛糙,真正需要一個極好的手藝。
頭皮被揪的生疼,頭發了也被扯斷了幾十根。賈政硬挺著沒吭聲,一旁伺立的衛嬤嬤看得眼睛直抽抽,臉色有點臭,卻也沒說什麼。新婚小夫妻的小情趣,她一個過來人,懂得。
隻是有些心疼自家二爺罷了,嘖嘖,看著都疼得慌……
忙活了十來分鐘,發髻終於綰好了,插上白玉簪子固定好。賈政照了照鏡子,中規中矩,不出彩,卻也差強人意。
兩人各穿了一身銀紅繡金紋的情侶套裝,是賈政自己搭配的顏色設計的款式,請繡娘精心繡製而成。賈史氏和賈敏見了都說好看,還各自做了幾款不同顏色的,留著赴約或宴客時穿。
榮禧堂內,榮國府的成員齊聚一堂,等待新人的到來。連身子虛弱的張氏和客居於此的表小姐薑暖也被請了過來。
賈史氏捧著杯熱茶端坐上首,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大門方向發著呆。
才剛兒賴嬤嬤過來同她悄悄說,政兒兩口子昨晚居然沒圓房。聽了這個消息她心裡咯噔一下,七上八下的慌的厲害,心中有了諸多不好的猜想:莫不是政兒身子有什麼難言之隱?莫不是喝多了湯藥傷到了根本?莫不是……
種種的可能在她腦子裡滾動徘徊,攪得她心緒難安。她倒沒覺得是兒媳的毛病,畢竟這種事情,能不能做,最終還得看男人。
自家兒子十幾年如一日不近女色,不喜丫鬟近身,她也隻當他不耐煩人多鬨騰,可現在她可再不敢那麼想了。
丫鬟秋香爬床那件事,莫不是讓他留了心裡陰影,被嚇得不行了?
想到這個可能,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哼,那該死的小騷蹄子,當年的處罰還是輕了,真真兒是便宜她了。
思忖著要不要請個專精的太醫來看看呢?請了太醫這事就瞞不住,傳揚到外麵去政兒還如何抬得起頭做人?這毛病不治也不行,政兒還那麼年輕,還沒生兒子呢。左右為難,真是愁死她了……
估計這會兒賈政若是知道他老娘心中所急所想,保準噴一地血給她看,然後到底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