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自倆兒子得了皇上封賞後, 變得越發低調內斂。思慮再三以養傷的名義上了一封請辭折子,希望能就此退出當前的奪嫡漩渦,哪怕是被邊緣化也好。
奏折卻被皇上留中不發,不說準也不說不準, 就這麼態度不明地拖延著。搞的賈代善心中更加忐忑,心底的憂患意識越發強烈。
他很惶恐, 凡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現在的他就被皇家那一家子惦記上了。上到老子, 下到兒子,似乎都有誌一同地想將他拉進這場博弈的大戲。
皇子們的想法他能理解,想拉攏他為己所用,畢竟他也是手握重兵,掌有指揮調度京城內外兵力的朝廷大員, 拉攏了他就相當於掌控了京城內一大半的兵權。
皇上的做法就讓人心底發寒了。賈代善不確定皇上是在考驗他的忠誠還是隻單純地想將這潭水攪的更混。他磨練皇子們的手段方式無可指摘,可非拉著朝中無辜大臣下水, 給皇子們做磨刀石這就太狠了。
如今大皇子已經出局,被剝奪了自由圈了起來。圍場那次引蛇出洞的計劃失敗後, 皇上下了大量人力追查, 居然發現大皇子竟然在這件事中插了一腳。雖不是主謀,卻也足夠皇帝震怒。
睿義親王徒洌是皇上最小的弟弟, 年歲同大皇子相仿, 是先皇最寵愛的皇貴妃之子, 據說當年先皇有意傳位給小兒子,蓋因當時他年歲尚小,又沒有一個強有利的母族為後盾, 即便傳位於他,也隻不過是母子倆的催命符罷了。
無奈的先帝隻好選擇傳位給當今皇上,卻給小兒子留了些保命的手段,冊封當時還隻有五歲的小兒子為睿義親王,又給他留下了一道密旨和他身邊的暗衛隊。以保障小兒子可以平安長大。
皇上忌憚著徒洌手中的東西,那道不知寫著什麼的密旨讓他如鯁在喉坐臥難安。這些年想儘了辦法想把東西搞到手,卻都無功而返。不清楚徒洌是否還有彆的底牌,投鼠忌器的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針對,隻暗地裡小動作不斷。
隨著徒洌年歲越來越大,皇上感覺威脅也變得越來越大,每日連睡覺都不能安穩。下定決心要將其抹殺,卻沒想到太皇貴妃為兒子擋了災,斃命當場。
兄弟倆就此徹底撕破臉皮,徒洌暗中頻頻出手,給皇上製造了大大小小許多麻煩。私下裡拉攏交好大皇子,將其漸漸地拖下水。甚至不惜聯合外族裡應外合給皇上施壓,製造各種內憂外患。皇上一度疲於應付,憤恨不已。
徒洌畫的大餅太大太誘人,大皇子意誌不堅定,被**支配,一腳邁進了深淵。
按他自己所想,繼承人本該立嫡立長,作為嫡子的太子已經不在了,那他就該是最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可是他的父皇不喜他,卻對甄貴妃所出的徒澈百般看中寵信,儼然已經開始將他當作繼承人來培養。
心中憤怒失衡的他不惜同睿義親王暗中勾結,為對方暗中的行事提供了相當的便利和掩護。隻因對方承諾幫他乾掉競爭對手後全力支持他上位。
皇上自詡明君,不興殺子。暴光的大皇子就被怒發衝冠的皇上圈禁起來,徹底失去了爭奪資格。
如今有能力角逐的皇子隻剩下三四五幾位,其中以三皇子聲勢最強,背靠江南大族甄家,支持者最多。四皇子母族勢弱,是幾人中最低調最沒存在感的一位。
五皇子為賢妃之子,平時不顯山不漏水,背後母族和妻族的勢力不容小覷。被三皇子視為頭號大敵,如今雙方你來我往掐的正歡,連拉攏大臣這事都喜歡攀比著來,鎮國公府的雙胞胎姐妹花就被他們給瓜分了,一個前腳納了姐姐,另一個後腳就納了妹妹。一人一個,公平公正,最後就看鎮國公府的天平向哪方傾斜了。鎮國公表麵為難的要死,心裡卻挺樂嗬,兩位皇子無論最後哪位登頂,鎮國公府都不虧,舍了一個孫女,卻得了滔天的富貴。
下了早朝直接回府的賈代善陰沉著臉朝榮禧堂而去,六月裡炙熱的烈陽也驅散不去此刻他心中的陰霾。
榮禧堂的丫鬟婆子們見老爺黑著一張臉進來,上一秒的歡聲笑語仿佛被一下子按了暫停鍵,室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反應過來後又紛紛行禮問安,賈母見狀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親自給賈代善倒了一杯涼茶,疑惑地問他:“老爺這是才下朝?臉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麼事?”
賈代善麵無表情地接過涼茶一口乾掉,示意賈母再倒一杯,接連喝了三大杯,這才感覺渾身的暑氣消散一些,舒服了不少。
“敏兒的親事相看的如何?你挑了這麼久,就沒挑到個合適的?”
賈母疑惑道:“事關敏兒的終身幸福,總得多看看,細細挑選。倒是有幾個家世人品還不錯的,不過還得再看看,不著急。”
政兒推薦的孔家公子倒也不錯,隻是她覺得孔家人口還是太單薄了些。這年頭講究個枝繁葉茂,人丁興旺,守望相助總比獨木難支的好。
人丁稀薄,想旺也旺不起來。
她總想著再看看,萬一還有比孔家更好的呢。
賈代善瞪了賈母一眼沉聲道:“既然有不錯的,那就從中選一個出來,趕緊將親事定下來。”
他快氣死了,娘們家家的辦事就是磨嘰,選了大半年了還沒定下來人選。真後悔當初答應將敏兒的親事全權交給她決定,若是他來選早就定了人選,還哪有現在這鬨心事。
賈母心中一驚,連忙問:“為何如此急切?到底出了什麼變故,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說啊!”
“嗯,是出了點意外,敏兒被人惦記上了。今兒個有人給我透話,暗示三皇子後院還有個庶妃的位置空著。”
提起這個賈代善就氣的想提刀殺人,那位還真是貪心的可以,剛剛將鎮國府的小姐收進後院,這又盯上了他榮國府。拉攏他不成就迂回地想朝他女兒下手,也不怕崩了牙紮了手。
賈母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驚怒道:“什麼?這個天殺的,簡直是豈有此理,老爺怎麼回的?”
“我隻裝作沒聽懂,暫時蒙混了過去,不過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既有了這想頭,便不會輕易放棄,我擔心他若是求了皇上直接下旨賜婚,此事就再無轉圜的餘地。所以我才說親事要儘快定下,遲則生變。”
賈母聞言,再不敢耽擱,連忙將她篩選的名單給賈代善看,名單上排在首位的就是孔尚書之子孔慶榮,名字下麵還重點畫了線。
賈代善看了一遍,點著孔慶榮的名字對賈母說:“孔尚書為人嚴謹中正,從不結黨營私,是個中立的保皇派,孔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足夠乾淨清貴,隻家族財力底蘊要弱上一些。至於其他幾家,不說也罷,背後勢力盤根錯節,勾聯不清。奪嫡站隊本就是滔天豪賭,拿整個家族的前途和性命去賭一個未知的結局,這樣腦子不清的人家,還是躲遠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