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 薑暖有了明確的目標,一改之前消極怠工的生活態度。
偶爾賈赦回府時, 她亦會親自下廚給他煲上一碗補湯,知道賈赦喜好扇子,便為他做各種各樣的扇袋子,繡一些精致大氣的荷包。
心情好時還會說一些家長裡短的趣事, 問幾句他在軍營的生活,就這樣潤物細無聲地悄悄滲入他的生活。
對於薑暖態度的變化, 賈赦有一瞬間的欣喜若狂,欣喜過後就有些膽顫, 不敢確定表妹是不是在憋著什麼大招。
悄悄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 見表妹除了關心他的日常生活起居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才緩緩鬆了口氣,暗笑自己小人之心。
自那件事起, 賈赦心裡一直對薑暖心懷愧疚,雖然他自認為比表妹定親的那個鄭家公子隻強不差,卻還是因奪了她做正妻的機會而愧疚,到底還是委屈了她。
平時他都不太敢往薑暖跟前湊, 就害怕看到她眼底的恨意和那空洞死寂的眼神。
夜深人靜時,他曾無數次地回想那天書房裡的情景。捫心自問,自己在要她的時候真的就沒察覺到一絲異樣嗎?真的就酒醉到意識不清的地步嗎?當一切塵埃落定, 懷抱著那具嬌軀的時候,他忽略不了來自心底的那一絲竊喜。
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表妹的呢?也許要怪那晚的夜色太美,燈火闌珊處那人的回眸一笑, 猝不及防地撞擊了他的心,從此就在心口處留下了印記。
那之後便有了各式各樣的偶遇,用眼神追逐她的身影,將她的一顰一笑映入心間,聽她柔柔地喚自己大表哥,就覺得心裡癢的厲害,好似有貓兒在抓撓。
她不是那種長相豔麗的美人,卻有一張氣質溫婉極其耐看的臉,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裡麵藏著一整片星空,看一眼就感覺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在她周身總是縈繞著一種令人舒服的氣息,飄忽的,清淡的,靠近就會感覺放鬆,總想離她近些,再近一些。
聽到她定親的消息,他一度很憤怒又一度很無奈,終究還是無緣,除了祝福他又能如何呢……?
上天也許是聽到了他的祈求,終究還是眷顧了他一回。
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有峰回路轉的時候,事後竟鬼使神差地對小蓮的行為多了一絲感激。
溫香暖玉入懷的那一刻,他幾度克製也沒能壓抑住內心的魔鬼。在心裡一遍一遍說服自己,他喝醉了,並不清楚身下那人是誰,說的次數多了,到最後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他騙過了自己,更騙過了所有人,任誰都信了那隻是個意外。
他如願了,卻沒意料到表妹的決絕,池塘邊她那毫不遲疑的縱身一跳,寧死也不想留在他身邊的決絕,讓他的心變得冰涼入骨。
他做錯了嗎?那一刻他捫心自問。也許吧!他卑鄙,他趁人之危。可那件事不是他設計的,他隻是順應了自己的心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的事,他隻是想抓住他想要的東西,想要生活中一直能看到那張暖入心扉的笑臉。
就算是錯,他亦不悔。
那個意外而來的孩子徹底將表妹留了下來,可還沒來得及歡喜就失去了。從此之後他更不敢出現在表妹眼前,隻怕引得她想起過往的種種,又起了尋死的心思。
起了逃避心思的賈赦在那之後就不怎麼回府了,家裡有兩個不想麵對的女人,一個是不願,一個是不敢,讓他頭疼不已。
那段時間,就算是回府時也隻是給老爺太太請安,再檢查一番瑚哥兒的功課就匆匆離開,將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軍務之上,敬業負責的態度倒是被上官狠狠誇讚了幾次。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生往往就是這樣,在你陷入絕經無路可走時,又會絕處逢生,迎來轉機。
在他心情晦暗之時,沒曾想會被張氏那個蠢婦算計得逞,那一刻他殺了張氏的心情都有,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報複心態,就想將張氏做死在床上。
被張氏下藥強行發生關係,他覺得屈辱至極,張氏將他一個爺們的臉麵硬生生扯下來,丟在地上隨意踐踏。丟了麵子傷了自尊的他更覺得沒臉對表妹,好怕她會對他露出那種鄙夷嘲諷的表情。
萬萬沒想到是,表妹居然主動同他和解,他內心激動興奮的想要大喊大叫,麵上卻維持著一副波瀾不驚的鎮定表情,壓製著不斷上翹的嘴角,卻壓抑不住雀躍的心情。
郎有情,妾有意。
隨著時間流逝,兩人相處也漸入佳境。
賈赦漸漸發覺表妹實在是個妙人,溫柔體貼性格堅毅,懂事明理風趣又識大體。床第之間不木訥死板,兩人極為契合。讓他經曆了一次次從靈魂到肉-體的極致享受,整個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如今的他沐俢日也不在外麵逗留了,每次回府也必睡在薑暖屋裡,二人耳鬢廝磨,感情更是一日千裡。
薑暖如同一根柔軟又堅韌的藤蔓,一點一點地纏繞住賈赦的心,越纏越緊。
漸漸地他們之間幾乎無話不談,他也樂意將軍營裡不算機密的事講給她聽,府裡的事情和下人間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也會時常提點她幾句。
張氏沒想到自己弄的這一手,居然讓薑暖得了大便宜,恨得又哭又鬨還動了胎氣,也沒讓賈赦給她一個好臉。
若不是看在張氏身懷有孕的份上,賈赦真恨不得休了這個一心作死的瘋婆子。
他都不知道,她自己作就算了,平時灌輸給瑚哥兒的都是些什麼歪斜想法?教唆孩子仇恨府裡的長輩對能她有什麼好處?好好的聰明孩子都要被她教壞了。
氣狠了的賈赦一怒之下將張氏禁了足,又將賈湖打包送去了梨香院,榮國府的長房嫡子絕不能毀在一個瘋女人手中。
薑暖沒有插嘴賈赦針對張氏的言行,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又與她何乾?
他來,她好好招待著,他不來,她亦處變不驚,安然度日。迎合他,隻因她想要那個孩子回來罷了。
丁香手拿木梳,一下一下梳著薑暖的長發,抬頭看了眼鏡中的人兒,眼如秋水,麵若桃花,容貌似乎比從前更盛了幾分。
她就像一株風雨中搖曳的鈴蘭,輕輕地綻放,默默地等待著屬於她的那一份幸福。
丁香想著自己曾經對薑暖的輕視鄙夷,到後來的憤其懦弱怒其不爭,再到現在的欽佩敬服。
她漸漸意識到,自己究竟跟了位什麼樣的主子,一個聰慧善良內心柔軟的好女人,讓她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希望,也堅定了她日後一路追隨的信心。
“姨娘氣色可真好,今兒個就戴大爺送的那套金累絲紅寶石首飾吧,奴婢從來沒見顏色那般豔麗的紅寶石,您膚色白,戴著一定好看。”
丁香在一個大首飾盒中挑揀出這麼一套首飾推薦給薑暖,盒子裡麵還有一些白玉、珍珠、翡翠、瑪瑙製成的各式精美首飾,丁香覺得吧,好看是極好看的,就是看著有些素淡,還是鮮豔的顏色看著更明豔活潑。
薑暖拿起那支鑲嵌著紅寶石的步搖,靜靜地看了一會,又放了回去,選了個款式簡單的鏤空蘭花珠釵遞給丁香,“戴這個,那套紅寶石的頭麵收起來吧,我戴著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丁香突然意識到薑暖話裡的意思,便住了口。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套紅寶石漂亮頭麵,利落地拿出來單獨裝到另一個盒子裡收好。
薑暖掃了丁香一眼,是個聰明的,心裡對她更滿意了幾分。
對於丁香態度的轉變,她自然感受頗深,她平時對丫鬟們要求不高,隻要不是個壞了芯子的,有點小缺點小毛病她都能容忍。
至於下人們,有忠誠度更好,沒有她也不強求,反正她孤伶伶一人也沒什麼值得圖謀的。她對她們也談不上信任不信任,隻要做好份內事不給她添麻煩就好。
那時候小蓮之所以那般輕易就算計了她,那是因為她從來未將小蓮當做下人看待。
在她心裡,那是同她一起患難與共的姐妹,曾經相互扶持一起熬過了那段艱難困苦的日子。不管小蓮後來因為什麼設計害了她,她心中卻始終對小蓮恨不起來,空空的心裡隻餘下濃濃的遺憾……
天氣微涼,賈政在喝過賈珍的喜酒後,利落地將雙胞胎打包送去榮禧堂,帶著音遙過二人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