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候府,榮翊堂。
這日正趕上書院一月一日的休整日, 賈瑚和賈珠回府的日子。
薑氏最近最操心的就屬賈瑚的親事, 自從賈瑚考中了舉人, 英勇候府的門檻都快讓媒婆踩破了。
早先說年齡還小不急著定下來, 可這眼瞅著過年就十八, 也該定親了, 等成親的時候也就十九、二十了。
看著站起來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賈瑚,薑氏內心感慨頗多。
轉眼間十幾年就過去了,記得那年賈瑚才四歲的小豆丁, 如今早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齡。
對賈瑚賈璉兄弟倆,她做到了問心無愧, 也做到了當初對張氏的承諾。
雖說後來她生了自己的子女, 也想為她們多打算一些, 可對待兄弟倆的態度卻沒有大改變,凡事儘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後娘不好做, 她用了真心, 這麼多年就是石頭也給捂熱了吧。
她也不求什麼回報, 隻要自己心安就好。
其實也不能說一點好處和回報都沒有, 至少賈赦感動於她對兄弟倆的一片赤誠之心, 待她也越發關心尊重。
老太太凡事也都想著給她留個三分臉麵,英勇候府當家主母的地位是坐的穩穩的,外界對她推崇讚揚聲一片,在京城上層貴婦圈裡的口碑那是一等一的好。
這些都是她日後娶兒媳嫁女兒的資本,是她這些年一點一滴慢慢經營才有的成果。
薑氏將一摞子女子畫像推到賈瑚麵前道:“瑚兒仔細看看, 可有中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爹商議著這親事也該定下,過個一年半載的就成親。”
賈瑚臉色微變,瞄了一眼桌上的畫像,垂眸低聲道:“我覺得現在談及親事還尚早,再等幾年也無妨。”
薑氏一愣,狐疑地看向賈瑚,不解他為何屢次推脫說親。彆人家像他那麼大的公子哥,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不早了,你可是府裡的長子,你的親事若不定下,下麵的弟弟們要如何相看?瑚兒不妨說說看,你比較中意什麼樣的女子,我也好照著那樣的去找。畢竟日後是同你過一輩子的妻子,品貌德行是一方麵,最主要還得是你喜歡才行。”
說到“妻子”一詞,賈瑚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小師妹的美麗容顏,臉頰和耳朵有些微微發熱。
師妹是鬆山書院董山長的小女兒,姓董名知薇,蕙質蘭心,嬌美可人兒。
因她平日經常去書院探望山長,而賈瑚又是山長得意門生之一,二人之間接觸的機會就多了些。
一來二去,少年慕艾,賈瑚一顆青春躁動的心就漸漸寄托到那董家知薇身上。
心裡想著若是定親的之人是董師妹,早些成親倒也並不是不能接受。隻是他還不知師妹心中是否同他一樣想法,也不知她是否已有婚約。
想到婚約,賈瑚心裡就多了幾分急切,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同薑氏開口。
薑氏是過來人,哪裡能看不明白,便笑著追問賈瑚。
賈瑚扛不住,隻好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了小師妹的事,祈求又期待的小眼神一個勁兒直朝薑氏飄,看得薑氏抿嘴直樂。
“嗯,瑚兒放心,若那位董姑娘尚未定親,本身又是個好的,就讓老爺找人上門提親。不過咱可得先說好,若是那姑娘已經定親,或是她本人和家裡有什麼不妥,你可不能太鑽牛角尖。你作為日後英勇候府頂立門戶的嫡長子,下麵又有那麼多未成年的弟妹,你的妻子一定要是個賢良端方,明理大度的女子。”
賈瑚臉上多了幾分緊張,心裡七上八下的不落地。
雖然內心深處極為渴望著小師妹,可他也明白,作為嫡長子和繼承人,府裡長輩不可能由著他的性子去選妻,若真就不合適,那他隻能忍痛讓步,這也是他作為嫡長子的責任和擔當。
“太太放心,瑚兒明白。”
道理是明白,可出口的話裡卻帶著幾分酸楚之意。
不知為何,他就是有種感覺,這事八成會起波瀾,不大可能會如了他的意。
薑氏打量了賈瑚幾眼,見他表情就知道他是認真的,也鬆了口氣道:“你能明白就好,人人都想要兩全其美,可這世間哪得兩全法?總有那不儘人意之處需要你做出選擇或妥協。”
頓了頓又問道:“張家那邊你是怎麼打算的?”
新皇登基後,曾大赦天下,被先皇時期廢太子牽連的張家獲赦,被一紙調令調回了京,張家兄弟被安排在京中幾個五六品的職位上任職。
回京後的張家曾厚著臉皮登門賠禮道歉,想求得賈赦和賈瑚兄弟倆的諒解,緩合兩家的矛盾,恢複親戚往來。
為了賈瑚兄弟倆考慮,賈赦最後也緩和了態度,妥協下來。
雖然當初張家做的絕,可再怎麼說那也是賈瑚賈璉的外家,賈瑚日後還得走科舉入仕這條路,不能在這方麵給人留下抨擊他的話柄。外人不會去想當初張家的所作所為,隻會議論賈瑚自私、薄涼、六親不認。
就這樣,賈張兩家又恢複了往來,隻是關係終究還是變得極淡。張家倒是一腔熱情主動示好,可裂痕已生,終究是無法彌補還原,隻是維持著淡淡的麵子情罷了。
這些都不算什麼,可氣的是張家人的得寸進尺,得隴望蜀。
張家人見賈瑚遲遲未定親,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張家三老爺就想將自家的大女兒嫁給賈瑚,好親上加親。
為此還不惜將去世多年的張氏為突破口,找各種名目邀請賈瑚過府一敘,製造各種同表妹的偶遇,然後張家人輪番對賈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話裡話外全是挑撥他們兄弟防備薑氏的意思,一副為他們鳴不平的慈愛長輩的可親麵孔。
張家人的極品行為隔應的賈瑚好幾次都想當場翻臉走人,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勁才咬牙忍住,沒有出口惡言傷人。
想起張家那些破事,賈瑚的黑臉沉了又沉。
“張家那邊我已經明確回絕了,就算沒有二叔定的表兄妹不成婚的規矩,我也不可能娶張家女進門。若是張家有人因此事刻意為難太太,太太也不必看在我的情分上給他們留臉麵,懟回去就是,那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薑氏點頭道:“你心裡有數就成,既然你無心張家女,那日後去那邊凡事要多加小心,遇事思慮周全,彆被人拿住了把柄。”
提醒賈瑚幾句,主要是她怕賈瑚在張家著了道,到時再怎麼不想娶張家女都不成了。
賈瑚道:“是,太太費心了。”
晚上賈赦回府後,薑氏將這事同賈赦細說一遍,又問過了他的意見,第二日便著人去打聽董家小姐的信息。
很快消息傳回來,除了家世略低外,其他方麵倒很優秀,般配賈瑚勉強使得。
董知薇年十六,在家排行三,至今未有婚約。
上頭兩個哥哥,董大少爺進士出身,如今已外放地方為官,董二少打理著家裡產業,操持的風生水起。董小姐家裡最小,受係統又嚴苛的閨閣教育長大,模樣端莊俏麗,性格溫柔賢淑,即明理又孝順。
賈赦夫妻對董知薇很滿意,同賈母知會一聲,就打算請媒人上門說親。
賈政趕巧也在場,順便聽了一耳朵,感覺這調查的資料太簡單太表麵化,以訛傳訛的東西實在不可信也不靠譜。
在他看來,至少女方的品性為人一定要打聽清楚,這年頭又不興離婚,若是娶回來一個麵慈心黑的攪家精,那可真就再彆想家宅安寧。
於是他建議道:“先不忙著去提親,正好這幾日我閒來無事,這事先交給我,我再細查查,瑚兒的妻子,馬虎不得。”
賈赦不以為意,大體情況知道就好了,有必要去調查的那麼細致入微嗎?那樣的話可查的東西就多了去了。
不過他也知道賈政一番好意,擺擺手就隨他去了,反正去提親也不急在這一時,不差這幾天。
後來賈母和賈赦夫妻真是無比慶幸賈政的深入調查,不然他們草率的行為真的就害了賈瑚。
你道為何?原來那董知薇雖說容貌品性都屬上佳,隻可惜身體有重大殘疾。
她是個天生的石女,注定了這輩子不可能擁有完整的人生。
這事董家夫人瞞的極好,隻有她自己和伺候董小姐的奶娘知情,甚至連當事人董知薇自己都不知情。
養在深閨,她沒見過彆人的身子,也從來沒人同她講過這些,所以就不清楚自己同彆的與眾不同。
董山長見女兒老大不小了,就算不舍得想多留幾年,如今十六的年歲也是夠了的,再拖下去可就被耽誤了,正地四處打聽合適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