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八月二十三, 賈璉王熙鳳大婚的日子。
英勇候府處處張燈結彩,紅綢遍布, 園子中更是香氣繚繞,花彩繽紛,一片喜慶熱鬨的景象。
前院人聲鼎沸,笑語盈天, 恭賀道喜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宴席一直鬨到戌時末才漸漸散去。
賈璉被灌的頭暈腦脹,飄著就進了洞房。
一進門就看見新娘子蒙著蓋頭端坐在喜床上,一旁還站立這四個丫鬟和一個手拿秤杆的喜婆。
喜婆輕咳了下嗓子, 大聲唱到:“請新郎三挑蓋頭。左一挑吉祥富貴, 右一挑稱心如意, 中間一挑金玉滿堂。”
賈璉拿過喜婆手中的秤杆,晃悠悠地走上前, 對著新娘的蓋頭就探了過去。
左挑不中, 右挑不中,顫顫巍巍地差點將秤杆捅到新娘臉上去,將一旁的喜婆和四個丫鬟嚇了個心驚膽戰。
最後賈璉也急了,乾脆扔了秤杆,直接伸手掀開了新娘的蓋頭,裡麵嬌豔如雲霞的芙蓉麵,差點晃瞎了賈璉的桃花眼。
對上鳳姐兒那一顰一笑都是風情的小眼神,賈璉覺得自己被撓得渾身刺癢, 翻騰的酒意衝的腦袋一陣陣地眩暈。
還不等他乾點什麼,賈璉又被喜婆指導著同新娘喝了合巹酒,一套程序走下來,賈璉就覺得身上像是著了火,熱的不行。
兩個著秋香色衣裙的丫鬟上前來,伸手就準備去脫賈璉身上的衣裳,嚇了賈璉一跳,急忙喝道:“乾什麼?”
“奴婢們服侍三爺更衣。”
賈璉抓住自己的腰帶不鬆手,堅決不給倆丫鬟可乘之機。
真是開玩笑,這要是在彆處就算了,這裡可是新房,當著新娘子的麵哪能讓彆的女人對他上下其手,新娘子不要麵子的嗎?無論如何洞房夜他也得給娘子留個好印象才是。
於是賈璉義正言辭地拒絕丫鬟們道:“你們下去,爺的事情不用你們插手,伺候好你們奶奶就好。”
兩個丫鬟不甘不願地退了回去,偷偷瞟了一眼王熙鳳,見她嘴角眉梢隱含著的一絲微涼的笑意,心裡一凜,低眉耷眼立在一旁,再不敢有彆的動作。
賈璉的識相大大地取悅了王熙鳳,她將屋裡的人都打發出去,親自伺候著賈璉更衣洗漱,又給他灌了一碗醒酒湯。
食指在賈璉額頭上輕點一下,嬌嗔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酒蒙子,以後若再喝得爛醉,小心我不讓你上榻。”
賈璉笑嘻嘻地耍賴道:“唔,都依娘子,今兒個不是咱們大婚嘛,我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以後不喝了,再不喝了。嘿嘿,娘子你看,時候也不早了,**苦短,咱們還是早些安置了吧?”
鳳姐兒的俏臉騰一下就紅了,含羞帶怯地瞪了賈璉一眼,惹得賈璉差點化身為狼撲上去。
大紅的床帳落下,遮住了漫天春光。
躲在窗外牆根看熱鬨的賈環賈琮哥倆見沒樂子可瞧,就順著牆邊兒溜出了院子,一邊走還不住地小聲吐槽。
“嘻嘻,看三哥那急色樣,看到漂亮三嫂都走不動道了,哼,沒出息的貨!”
“嗯,看到這樣的三哥,我突然來了靈感,我覺得我能一口氣寫出三千字的隨筆。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一刻也耽擱不得。”
“唉,五弟你等等我,你寫隨筆時最好再配個圖,記得把三哥的那副豬哥兒模樣畫下來,回頭拿著那畫去管三哥要好處,他若不給就將畫直接拿去給三嫂看。”
“嘿嘿,四哥你真壞,小心三哥收拾你。”
“放心,他打不過我!”
“……”
第二日一早,新媳婦兒敬茶認人。
除去賈瑚一家三口,英勇候府裡大小主子一個不拉,全部聚集在榮禧堂,偌大的廳堂竟然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王熙鳳打扮的宛如神仙妃子,初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隻見她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寄著雙衡比目鴛鴦佩。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沙裙,行走間,裙裾翻飛,步步生蓮。
王熙鳳不僅身姿高挑,容色姣好,且口齒伶俐善交際,巧笑嫣然,妙語連珠,幾句話的工夫就將賈母和婆母薑氏哄的喜笑顏開,心裡滿意。
對待王氏這個血緣上親姑姑,身份上的二嬸娘,更是多了幾分小女兒的依賴親昵,讓王氏一時間姑媽愛爆棚,對她的好感和喜愛更增了幾分。
賈母是個顏控,就喜歡那種模樣好,又爽朗大氣嘴巧的姑娘,王熙鳳差不多樣樣都占全了,這樣的孫媳婦兒讓她如何能不喜歡?
長輩們喝了孝敬茶,平輩和小輩之間也見過禮認過人。賈赦賈政便帶男丁們退了出去,賈赦去衙門,賈政去鋪子,其餘人也各有各的事兒忙。女眷們則留下來陪老太太敘話。
賈母將王熙鳳招到跟前,拉著她的手,細細端詳著她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喜歡。
之前給了見麵禮還不算,又從手腕上退下一隻黃陽綠冰種飄花的翡翠鐲子,直接戴在了王熙鳳皓白的手腕上。
“嘖嘖,這鮮亮的顏色,還是得你們年輕人戴著好看。”
王熙鳳也不扭捏推脫,大方地道了謝,嘴巴就跟裹了蜜似的,一個勁地誇賈母眼光好,品味高,一溜的好話哄的賈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眾人也跟著笑,室內氣氛非常的和樂圓融。
眾人中間,唯獨李紈笑得有些勉強。
看著王熙鳳這個隔房的妯娌那般八麵玲瓏,長袖善舞,一個人就帶動起了全場的氣氛,又麵麵俱到,兼顧了每一個人的情緒。仿佛一道光,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看賈母和王氏笑的歡快,李紈心下黯然,徒生出一絲危機感,也對鳳姐兒滋生出一絲嫉妒和不滿來。
大房長嫂容氏隨夫君外任,以往這府裡就李紈一個小輩媳婦兒時,賢良淑德,表現的中規中矩,可圈可點。如今又來了個樣樣出挑的,一下子就將她比了下去。
李紈性子內斂沉靜,不善言辭也不喜表達,同性子爽朗外向的王熙鳳仿佛是處在了兩個極端,而時下長輩們大多喜歡熱鬨喜慶些的晚輩,兩者相較,高下立見。
二太太和王熙鳳是親姑侄,關係自然親厚,她這個做兒媳婦兒的想必也比不上親侄女,日後她在王熙鳳麵前勢必得退居一射之地。
眾人這會兒的注意力都在賈母那邊,李紈又站的比較靠後,倒是也沒誰注意到她情緒的不對勁。
旁邊奶娘抱著的賈荀伸出小手去抓李紈耳朵上的耳墜子,拉扯的疼痛一下子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妯娌如何?
賈母這會兒又不忘囑咐王熙鳳道:“鳳丫頭,你婆婆是個寬厚慈善人兒,你們婆媳間要好生相處。眼下瑚哥兒媳婦兒不在,府裡人多事兒也雜,你年輕精力旺,要多幫襯著些,多為你婆婆分憂才是。”
王熙鳳心中大喜,按耐住喜悅的心情,不動聲色地恭敬回道:“是,鳳兒記下了,老太太和太太若不嫌棄鳳兒駑鈍,鳳兒自當儘一份綿薄之力。”
剛進門就讓她沾權,這挺讓她意外,更多的卻是欣喜若狂。本來她還想著先蟄伏一段觀察看看,以後時機成熟了再慢慢提出來,不然給人留下個愛權鑽營的印象就不好了。
薑氏對王熙鳳感官不錯,至少比賈瑚妻子容氏感官要好不少。她的直覺告訴她,論心機城府,王熙鳳比之容氏還差的遠呢!兩者相比較,她倒是更願意同王熙鳳相處。
這幾年府裡雜事越來越多,她歲數漸長,經常會感到疲憊,精神不濟,若不是賈琳大了能搭把手,王氏每逢年節大事上也會伸手幫襯一二,這繁重的內宅瑣事和頻繁的夫人外交早將她拖垮了。
如今大房新人進門,有了人手幫襯,她真樂不得地將手裡的家事分出去一部分。
全部放權不可能,那些雜七雜八的瑣事倒是可以一股腦扔給鳳姐兒,她隻掌握著大方向和財政大權就好。
畢竟若沒有意外,大房的一切日後應由賈瑚夫妻繼承,這大權即便是交也是得交給賈瑚之妻容氏,交給鳳姐兒就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分她些內宅雜務也是不得已,希望她彆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