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臨門(1 / 2)

英勇候府玉蘭居。

“主子,您還要同二老爺鬨到什麼時候?可彆為了個外人傷了夫妻情分。”

玉珠看最近二老爺二太太之間相處的彆彆愣愣, 連話都說的少了許多。就想著勸和幾句, 快點將這事兒翻篇。

八仙桌上擺著兩個青翠欲滴的翡翠盤, 一個裝著個大色紅的草莓, 一個裝著牛眼大的櫻桃。

王氏拿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 道:“我就是氣不過他那日對我的態度,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訓斥我, 一點情麵也不留,我心裡堵得慌, 過不去那個坎, 不想搭理他。”

玉珠無奈地看著王氏,心裡一百零一次歎氣。她這個主子怎麼越活心性越小, 真真是愁死她了。

“容奴婢說句僭越的話,您那日做的確實過了。你隻想著四爺有後,您又多個孫子,可您也得看看那是從誰肚皮裡爬出來不是。二老爺用了多少心血才讓府裡有了無庶出這一不成文的規矩, 哪裡就能讓您給輕易打破?再則四爺連親事都未定,傳出這等醜聞, 也有損四爺名聲。”

王氏略微不自然地咳了幾下, 兀自嘴硬辯解道:“我還不是看寶玉一門心思惦記著林丫頭, 想必這事兒也八-九不離十了。林丫頭如今也算是半個自家人, 自不用講究那麼多,作為未來的四奶奶,這點子容人之量還能沒有?就是為了寶玉的子嗣繁盛, 她也不該有什麼反對意見。反正我沒覺得我哪裡做的不對。”

玉珠都快哭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王氏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兒,卻偏偏要求一未過門的兒媳婦做到,雙重標準簡直不要太明顯。

“您就不怕二老爺同您離了心?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丫鬟個頂個水靈秀美,二老爺又每日常來常往,萬一……?”

王氏眼睛一瞪,高聲嗬道:“……他敢!”

玉珠道:“二老爺為什麼不敢?若是二老爺真那麼做,您即便再不願又能如何呢?不說彆人,老太太肯定第一個讚成,大老爺那更不必說。到那時這個口子一開,府裡的爺們兒自然是有樣學樣,哪個爺們兒不想嬌妻美妾,坐享齊人之福?像二老爺那般維護正妻利益的男人,滿大雍朝劃拉,又能找出來幾個?主子您該惜福啊!”

“這夫妻間床頭打架床尾和,回頭您說幾句軟乎話,給二老爺道個饒,這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王氏細想玉珠說的也有道理,想起賈政待她的種種好,心裡不禁湧起一絲小甜蜜。

“好啦好啦,服了你了!聽你的就是。”

玉珠這才欣慰地笑了,看著兩人鬨彆扭,她比誰都著急。主子嫁了位多好的夫君,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份福氣希望主子能緊緊的攥在手裡。

銀釧一陣風似的從外麵刮了進來,“二太太大喜,薛家傳話來說寶姑娘被聖上封為貴人,入住延禧宮側殿。”

王氏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失聲問道:“……當真?”

銀釧連連點頭應是,真的不能再真,誰敢拿這個開玩笑,不要命啦?

“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兒,沒想到寶丫頭會有這樣的造化。玉珠你去備一份厚禮,同薛家的禮一起送進宮去,算是我這個做姨媽的一片心意。”

熬了好幾年,可算是熬出了頭。

從之前的奴才身份升到了如今的半個主子,日後若再母以子貴,能走到哪一步誰也說不好。

玉珠點頭道:“奴婢曉得了,不過往宮裡送東西可不容易。”

王氏道:“這個倒也是。不過不管送不送得進去,賀禮先備好,先送去薛家,讓蟠兒夫妻見機行事。”

“……是。”

玉珠邊往外走邊思索著該給寶貴人備些什麼禮,吃食之類的自然不合適,免得被人鑽了空子,布料藥材之類,薛家哪裡能缺?自然也沒什麼稀罕。

古董字畫和玉器擺件倒是適合,寶貴人擅長詩詞歌賦,想必也喜歡文雅些的物件。

至於玉器擺件,玉蘭居的庫房裡都快堆積成山了。

這些年二老爺一直保持著對玉雕的濃厚興趣,雕工也越來越精湛嫻熟。隨便拿出來一件,都稱得上精妙絕倫的玉中精品。

從二老爺嫌棄的次品中選出一件,就是一個極好的送禮佳品。她記得有一個兩尺來高的紅石榴擺件就很適合。

之所以成為次品,是因為二老爺嫌棄那個紅色不正,偏粉紅的顏色同院子裡石榴樹上結出的石榴大相徑庭。不過這個粉紅送寶貴人倒是極適合。

低頭想事兒的玉珠同風風火火進來的金釧撞了個正著,皺著眉頭問金釧道:“你著急忙慌的做什麼?可是老太太回來了?”

金釧走的急了點,這會兒喘著粗氣說:“不是不是,五爺讓人傳話來說老太太得晚膳前才能回府。是王府派人來報喜,王妃有了身子,已經兩個多月了。”

金釧的聲音很大,王氏在屋裡就聽了個一清二楚,快走幾步出了門,同金釧再三確認無誤,高興的無以言表。

“今兒個可真是個好日子,好事兒一樁接著一樁。玉珠趕緊再備一份厚禮,將那根新得的百年老山參也一並裝上,再撿些上好的滋補藥材,其他的你看著收拾。”

王氏喜得原地轉了幾圈,對金釧銀釧說:“時候也不早了,隨我去榮禧堂,準備迎接老太太,讓老太太也樂嗬樂嗬。今兒個雙喜臨門,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晚膳讓廚房按老太太的喜好再添幾個大菜。”

玉珠看著消失在大門口的主仆三人,抬頭看天,天空蔚藍,太陽高懸,離晚膳至少還有兩個時辰。玉珠無奈地搖了搖頭,進庫房準備賀禮去了。

王氏和薑氏在榮禧堂碰頭,薑氏又是一番恭賀道喜,將王氏喜悅的心情又提升了幾個度。

晚上賈母等人回府後,自然又是一番樂嗬,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晚膳時,榮禧堂裡開了兩桌宴席,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一片的喜慶熱鬨,宛若過大年一般。

薑氏泯了一口果子酒,笑著對賈母說:“好叫老太太得知,今兒個不隻雙喜臨門,而是三喜臨門。”

眾人都好奇地看向薑氏,賈母更是直接問道:“……哦?何來的第三喜?”

“媳婦兒今兒個上午收到瑚兒的報喜信,容氏也懷了身子,算算時間,這會兒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賈母拍手大笑道:“好啊,好啊!果真是三喜臨門,今兒一早就聽到窗外有喜鵲喳喳叫,果然就是來報喜的。瑚兒兩口子和蘅哥兒可還好?一晃也五六年了,也不知他們一家何時才能歸來。”

說到最後賈母有幾分傷感,人上了年紀,就希望兒孫都聚攏在身邊,一家人齊齊整整生活在一起。可孩子們各有各的誌向,她雖偶有思念遺憾,卻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致兒孫的前程而不顧。

薑氏笑著安慰賈母道:“老太太放心,他們一家都好,蘅哥兒如今已經進學,讀書的天份比瑚兒當年還強些,容氏這胎也懷得穩當,最後生男生女都極好。瑚兒信上說這次任期滿後,有極大的可能調回京城任職,團圓指日可待。”

賈母一聽,果然被安慰到了,那點子傷感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好,好,再好也沒有了!今兒個老婆子高興,大夥敞開了喝,喝醉了也無礙,隻是不許耍酒瘋,知道嗎?”

賈母這會兒的興致徹底上來了,便不再禁止小輩們飲酒。

“是……!”

眾人齊聲應答,屋內熱烈歡快的氣氛再一次被烘托至高-潮。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懷胎,鳳姐兒的笑容裡夾雜了一絲苦澀。

這幾年來,她的肚子一直不見動靜。大婚頭一年她還能淡定自若,可從第二個年頭起還遲遲未有喜信兒,她便忍不住胡思亂想,焦急恐慌。

月月盼著,月月失望。

悄悄地看了不少大夫,都說她的身子健康沒毛病。至於說遲遲未開懷,也許隻是緣分未到,讓她順其自然,不要過於著急。

她如何能不著急?雖說相公、婆婆、太婆婆沒追她,還偶爾說幾句寬心話開解她,其實她心裡很沒底氣,還有著幾分愧疚心虛。

她深恐自己不能生,那樣她要如何麵對賈璉,又要如何在這府裡立足。

那樣暗無天日毫無盼頭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平日裡她言行張揚,嬉笑怒罵,行事潑辣,未嘗沒有虛張聲勢的成分在裡麵。她需要給自己壯一分膽氣,才能麵對內心深處那無邊無際的惶恐。

“三弟妹這是怎麼了?可是沒有對胃口的菜色?這個鱖魚燒的真不錯,三弟妹嘗嘗。”

挨著鳳姐兒坐著的李紈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稍一尋思便知道她所愁所想。

見鳳姐兒沒吱聲,她又狀似無意說道:“三弟妹每天忙於管家實在辛苦,那些個瑣事沒完沒了做也做不完,還不如慢下腳步,好好調理一下身子,早日為三弟開枝散葉才是正經。女人再強再能乾又如何?終歸要有子嗣傍身才立得穩。”

鳳姐兒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裡翻湧的不適,尖尖的指甲身陷進了掌心的嫩肉裡。

她聽明白了李紈的話,卻不得不壓抑住自己羞憤的心情。場合不對,她就是再憤怒也不能不顧場合地發泄出來。李紈字字句句都為她著想,又占著理,她就是想反駁都沒有立場。

聞著眼前碟子裡的魚腥味,再加上此刻憤怒鬱悶的心情,鳳姐兒隻覺得胃裡一頓翻湧,感覺再也壓製不住,也顧不上其他,捂著嘴朝後麵的衛浴間跑去。

鳳姐兒突兀的動作讓榮禧堂內一靜,賈母見狀忙吩咐丫鬟們:“快去看看你們三奶奶怎麼了,這時候請太醫不便,快將府醫叫來給鳳丫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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