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少的不在家,英勇候府的後院顯得格外安靜。
上衙的上衙,管家的管家,養胎的養胎。
仿佛一下子從熱鬨喧囂的舞台劇變成了一場默劇,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賈珠在戶部任職的時日一長,結交的人多了,交際應酬也在逐漸增多,回府的時間在變晚,有時甚至還帶著滿身的酒氣。
這日下了衙,幾個同為戶部主事的同僚拉著賈珠不讓走,許主事熱情地邀請他去個好地方。
姓許的主事年過三十,京城人士。小眼睛,鷹鼻薄唇八字胡,一臉凶狠狡詐樣。
許主事看賈珠拒絕意味明顯,心下頗為不快,就用話激他道:“賈大人出身權貴世家,莫非是看不起我這等落魄門庭出身的官員?否則何至於同僚誠心相邀,賈大人竟如此不給臉麵。”
旁邊的高主事和宋主事也幫腔道:“是極是極,今日可是許兄生辰,壽星最大,我等正準備為許兄慶賀一番。大家一起共事這麼久,賈大人不會不賞臉吧?”
賈珠無奈一笑,壓住胸口翻湧的鬱氣和膩煩,拱手道:“既然是許大人生辰,賈某恭敬不如從命,生辰禮請容賈某事後補上。”
戶部郎中下麵設了一個戶部員外郎和四名戶部主事,賈珠就是主事中唯一一位走後門入職的人選,一直被其他三個進士出身的主事暗暗排擠。
不過他們並不敢做的太過,賈珠也不大在意。畢竟除了走關係這一點,他的工作能力卻不比誰差,甚至還更強些,受上官多次表揚,也惹得三位同僚越發忌憚。
升遷的位置隻有一個,候選者卻有四個,競爭太過激烈。
賈珠的後台太硬,自身能力又不差,已經成了他們升遷路上最大的障礙。
想要搬開這個障礙,還需慢慢籌謀。平日裡麵子工程還得搞好,畢竟哪個上官也不喜歡看到下屬將職場搞的烏煙瘴氣。
許大人見賈珠應了,這才滿意地笑了。
“好說,好說,今兒個許某帶幾位大人去個好地方,保管你們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許主事放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著,眼角餘光還不停地瞟向賈珠,見他麵色如常,又覺得有些無趣。
“……哦?朝堂可有明令,官員禁止出入秦樓楚館,許兄莫不是要以身試險?”
“不妥不妥,許兄三思啊!”
高、宋兩位主事雖說心中很想往那等去處,可膽小慎微的性格注定了他們不敢以身犯險。
他們寒窗苦讀十幾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比不得家道中落又有個一表三千裡的貴人表妹的許大人,更比不了權貴出身胞妹又是王妃的賈珠。
“唉……!各位多慮了,許某身為朝廷命官,又怎會明知故犯?”
許大人笑笑,表明自己的態度立場。
話說到這個份上,賈珠心裡再不樂意也不好太駁同僚麵子,畢竟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弄的太僵,工作都不好開展。
四人乘坐馬車來到北城區一條比較僻靜的街道。由許大人引領著,進入了後街的巷道裡,左拐右拐一頓走,很快眾人就忘記了來時的路。
賈珠的小廝來褔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二爺,奴才覺得這事兒有蹊蹺,要不咱還是回去吧?”
賈珠瞪了來福一眼,這臭小子,有沒有點眼力見?回去?來都來了,臨陣脫逃算怎麼回事,日後在同僚麵前還如何抬得起頭!
又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一行人來到一個高大的紅漆大門前。門口掛著兩個碩大的紅燈籠,門梁上黑色的牌匾上書“沉香居”三個大字。
乍一看,倒像是個調香的地方。
門開了,出來一個十來歲的俏丫頭,引著眾人往後院而走。
院子裡小橋流水,水榭樓台,風景極秀美。
院子麵積不大,裝點的卻很雅致,一看就知主人家是個有品位又有閒趣兒之人。
幾人被領進了一個四周掛滿沙帳的大廳,風一吹,粉紅色的紗帳輕輕舞動,伴隨著一股奇異的清香,令人身心放鬆,從內而外地透著舒爽。
廳中間擺放著一張酸枝木的大圓桌,四人剛一落座,從後麵進來了幾位蒙著麵紗的女子,挽著高髻,穿著清透,手中抱著琵琶、古琴等樂器。
對著眾人施了一禮,便開始了她們的演奏。
隨著悠揚的樂曲響起,一道道美味佳肴被擺上了桌。
賈珠掃了眼桌上的菜肴,心中不以為然,眼中卻不動聲色,眯著眼睛欣賞著美妙的樂曲。
自小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他,對麵前這些隻能算得上中檔的菜色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致。
旁邊的高宋兩位主事倒是目露熱切,幾不可聞地咽了幾口口水。
“來來來,幾位賢弟莫要客氣,今日許某生辰,感謝諸位賞臉,咱們不醉不歸。”
許主事要了一壺高度梨花白,給賈珠幾人紛紛斟滿。
幾人都很給麵子,幾輪烈酒喝過,一個個酒氣上臉,酒桌上的氣氛也變得熱烈起來,話匣子也漸漸打開,聊的也是一些無傷大雅的閒話。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許主事神秘一笑,衝外麵拍了三下手。
打外麵進來四名美貌女子,手中各捧著一個托盤,裡麵裝著一小蝶黑乎乎的晶狀體和一盒火柴,旁邊還有個似煙鬥裝的物件。
“……這是?”賈珠幾人不禁露出了相同的疑問。
“這可是個好東西,這裡的人管它叫福祿壽喜,輕輕吸上一口,保管你飄飄然快樂似神仙,那滋味……嘖嘖!百聞不如一試,幾位賢弟不妨親自嘗試一番。”
許主事極力推薦他認同的福祿壽喜,大方地想同幾人一起分享,以拉進彼此的距離,增進同僚之間的感情。
賈珠撚起一小塊福祿壽喜細看,心中掀起了一**的驚濤駭浪。
這東西他認得,記得他老子曾經從南洋帶過一些回來,說是有著極好的鎮痛作用,但吸食過量則會成癮,成為被它控製的傀儡,極難戒除。
這個沉香居究竟有什麼來頭,為何這種惡毒的東西會出現在這裡?目的又是什麼?
賈珠沉思的當頭,旁邊女子已經點燃了福祿壽喜,大廳內很快彌漫開一股古怪的味道,讓賈珠本能地生出一絲警惕和不喜。
此時沉香居大門外,賈璉沉著臉問身旁的旺兒:“你確定沒看錯,你們二爺果真進去了這裡?”
旺兒保證道:“絕對沒錯,二爺早上上衙時就穿的那身衣裳,奴才眼神好著呢,看得真真的。”
賈璉的臉徹底黑了,二哥膽子真肥,居然敢來這種地方,這種地方自來都是進去容易出來難,不被扒下一層皮就彆想全身而退。
賈璉突然有點為難,他是回去告狀呢還是告狀呢?
他常在外行走應酬,京城中那些秦樓楚館、茶樓戲院等娛樂場所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眼前這處沉香居其實就是個隱藏的較深的暗窯,喊著風雅的口號,做著醃臢的買賣,手段比之妓院還要高杆幾籌。
“叫門。”賈璉一揮手,身後四五個膀大腰圓的護衛便幾步上前,咚咚咚地敲起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