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親後,賈琳放下府裡管家的那一攤,專心地繡起嫁妝來。
姐妹們珍惜這難得的相聚時光,三五不時地來到賈琳房裡,陪她說笑解悶一起做繡活。
寶玉也總會偷偷摸摸過來,同姐妹們敘舊的同時,順便瞧瞧他日思夜想的林妹妹。
寶玉拿出五盒不同顏色的胭脂,介紹說:“這是我新製的玉膏胭脂,有五種花香,姐妹們看看可喜歡。若是可用,趕明兒我就多製出一些,二姐姐日後也可以帶去婆家用,等用完了你捎信回來,我再讓人給你送去。”
賈琳選了個自己喜歡的茉莉香胭脂,頗有幾分惆悵地說道:“嫁了人,哪裡還能那般隨意自在。聽說呂家也是一大家子好幾房住在一起,瑣碎事兒多著呢,多行一步,多說一句都得仔細斟酌,唯恐行差踏錯惹人笑話,丟了娘家的臉。”
一想起那情景,賈琳就心生懼意,想要退卻。
“二姐姐你這前怕狼後怕虎的行為可不妥,你嫁去呂家,是小兒媳,呂家沒分家,你就不用管家,關起院門過好日子的日子就是,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顧慮太多,難保不會讓人覺得你軟和好拿捏,到時人人都想來捏一把,那樣的日子才叫難過。”
賈玥覺得二姐姐性子有些軟,深怕她過門後被婆婆妯娌欺負,讓她態度強硬些。人善被人欺,並不是你軟弱退讓就能得到彆人的理解包容,還有可能是變本加厲的欺辱迫害。
無論何時何地,總得自己立起來才行。
寶玉見她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好笑說:“很不必如此,哪裡就可怕到那種地步。我同未來二姐夫一同喝過酒,他性情不錯,是個好相處又極有趣的人,以後二姐姐的日子一定不會無聊就是。”
姐妹們嘰嘰喳喳地又細細問過相貌性格,心中都對呂直有了個更直觀的印象。賈琳更是羞紅了小臉,眼裡露出了憧憬之色。
五月二十八這日,賈瑚一家四口平安歸來。英勇候府大擺家宴,慶祝賈瑚一家回歸。
賈母抱著半歲大的重孫賈茁不撒手,稀罕的夠嗆。這胖小子不哭不鬨還特彆愛笑,生的粉雕玉琢像個年畫娃娃,顏控的賈母被萌了一臉血,壓根就招架不住。
容氏也大氣,見老太太稀罕賈茁,乾脆利落地將孩子打包送去榮禧堂給賈母做伴。
這一操作真真兒是取悅了賈母,賈母當場就讓鴛鴦開箱子,找出一套蘭寶石頭麵賞給容氏,深刻表達了對容氏的欣賞喜愛之情。
立在旁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李紈,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牽強,心裡不是個滋味。
平日荀兒沒少過來榮禧堂儘孝,她也每日晨昏定省不拉人後,縱使如此,老太太也從未單獨賞她點什麼,可見真是偏心至極。
留意到李紈神情的容氏,眼神閃了閃,又神態自若地同眾人寒暄起來。
李紈這個妯娌她雖然接觸的不多,卻也多少了解一些,感官嘛,就很一般。看著是個溫柔端方的賢惠人兒,實則目光短淺,心高氣窄,是個冷情冷性的人。
好在她們之間也沒什麼利益牽扯,李紈如何,她還真不那麼在意。
聽說那個有鳳辣子之稱的三弟妹是個妙人兒,她倒是很有興趣同她結識一番。
可惜不夠趕巧,那兩口子回娘家去了,歸期還不定。
巧姐兒這個小侄女容氏可是稀罕得緊,毛嘟嘟的大眼睛一個勁地盯著她看,粉紅色的小嘴巴咕嘰咕嘰地吐著泡泡,可愛極了。
容氏抱著巧姐兒柔軟的小身子就不想撒手,在巧姐兒水嫩的小臉蛋親了幾口,感慨道:“還是香香軟軟的姑娘家可人疼,回頭同三弟妹說說,我拿茁兒那臭小子換了巧姐兒來,保證拿她當心肝寶貝兒來疼。”
賈母笑罵道:“你想得美!想要閨女自個生去,這丫頭被璉兒兩口子當成眼珠子疼,哪裡舍得呦!”
容氏嬌笑道:“那就借老太太吉言,我多抱抱巧姐兒沾沾女兒福氣,沒準也能得一個巧姐兒這般可愛的小寶貝。”
王氏淡笑著同薑氏抱怨:“還是大嫂你好福氣,孫子孫女都全和了,我也想有個乖巧可愛的小孫女,還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說完還朝李紈的肚子瞟了一眼,翻了個隱晦的白眼。
自從上次李紈小產,她的肚子就再也沒了音信,小夫妻之間也終究是有了隔閡矛盾。
這個拎不清的兒媳婦不說好好彌補她和珠兒之間的嫌隙,竟腦子不清地將她的陪嫁丫頭悄悄送上了珠兒的床。
事後還裝著賢惠的樣子求到她麵前,說是想給那個陪嫁一個名份。她當時真想撬開李紈的腦殼看看裡麵是不是裝的都是糨糊,讀女訓女戒讀傻了吧!外麵有多少貴婦閨秀羨慕嫉妒賈家媳婦兒,偏偏李紈賢惠過頭,非要親手破壞掉。
李紈嫁入賈家二房這麼多年,難道還眼瞎心盲地看不清二房的規矩,弄出這一出是想隔應誰?
作為長輩,王氏當然很希望孫輩人丁興旺,但絕不包括那些由下人奴才而生的庶出孫子女。
王氏的態度堅決,他們二房沒有過明路的妾侍,更不允許庶子女的存在。
隻要不踩過這兩條底線,其他的隨李紈開心。
最後,那個陪嫁也沒能過明路,被李紈灌了明著是避孕實則是絕育的藥,依然當著大丫鬟的差,隻是經常在夜裡服侍賈珠。
對於多了個伺候的女人,賈珠的態度有些曖昧不清,全程冷漠不表態。
實則他心底有一絲竊喜,暗戳戳地觀察了一段時間,見這事兒並未在二房掀起任何波瀾,倒也很享受這種偷偷摸摸帶給他的刺激感。那丫頭看著木訥少言,床榻上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極品尤物,他撿到寶了。
身心愉悅的賈珠倒是有幾分感激李紈了,對她的態度也和顏悅色了許多,夫妻間僵持冷淡的局麵也緩和不少。少了冷戰,能心平氣和地說些話,賈珠留宿李紈屋裡的次數也多了。
李紈攥緊了手帕,王氏的話讓她即尷尬又難堪。
自從小產傷了身子,她的肚子便再也沒了動靜,私下裡她沒少尋摸偏方調理,罪沒少受,效果卻沒見著。
好在她的兒子賈荀,已經到了能上學的年紀,即便她日後再無所出,她也並非毫無底氣。
朝廷的任命聖旨很快傳到英勇候府,鑒於賈瑚外任時的出色表現,他被任命為鴻臚寺少卿,從四品官職,負責外交等相關事宜。
鴻臚寺是個極清閒的地兒,如今國泰民安,沒有那麼多的外交事務。賈瑚暗暗鬱悶,滿腔抱負得不到更好的發揮,一時間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不過能調回京中就是好事兒,這也意味著他可以一點點在京中紮下根來,至於官職,日後慢慢籌謀就是。
七月的烈陽如流火炙烤著萬物。
這日午後,室外人影不見,隻餘下耳畔知了不停歇的鳴叫聲。
賈政無心午睡,將寶玉和賈環叫去了書房,想同倆兒子來一場父與子的談心,這倆小子最近小動作比較頻繁,得適當地給他們敲敲警鐘。
比起忐忑不安的寶玉,賈環就要從容坦蕩得多。
“爹,可是有事兒吩咐兒子?”
書房裡清涼舒適,絲毫沒有沾染外麵難耐的酷熱。賈政愜意地靠在軟椅上,喝著爽口的冰鎮果汁,打量著同樣一臉隨意自在的賈環,問道:“聽說你最近挺忙,忙些什麼?不妨說說。”
賈環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很快又恢複如初。
“閒來無事,查了幾隻膽大包天的老鼠,私下裡扯虎皮耍大旗,欺詐百姓,收斂錢財,竟還散播府裡女眷的不實流言,簡直罪大惡極,不可姑息。”
自打從清虛觀回來,他心裡就存了事兒。僅憑直覺,他就覺得那個姓範的老道士不是個好鳥。
為了驗證他的直覺,又怕打草驚蛇,他誰也沒告訴,悄悄地查起了清虛觀和範老道。
過程頗費了些周折,卻也不是毫無所獲。
那個範老道仗著同賈家有著那麼點香火情,打著賈家的旗號,大肆聚斂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