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番外(04) 一生摯愛(2 / 2)

十一年夏至 明開夜合 13328 字 3個月前

“……做什麼?”

“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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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這個初秋,夏漓所在的公司辦全球新品發布會,她要去紐約出差。

在晏斯時的提議下,夏漓多請了兩天年假,準備跟他一起去趟波士頓。

夏漓在紐約忙著組織發布會相關事宜之時,晏斯時也飛了一趟加州,與王琛見了一麵,並且參加了幾場在矽穀舉辦的學術論壇。

都忙完以後,於紐約彙合,一同前往波士頓。

相對於紐約的快節奏,波士頓則顯得悠閒許多。

他們住的酒店,離晏斯時當年租住的公寓不遠,拉開窗簾即可看見查爾斯河。

秋日午後天氣清爽,正適合遊覽校園。

MIT的主樓群由十座貫通的大樓構成,其中10號樓便是其最為標誌性的建築,TheGreatDome,麥克勞倫大圓頂,仿羅馬萬神殿設計,鋼筋混凝土的構造,卻有大理石般的聖潔與莊嚴。

遊客眾多,夏漓由晏斯時牽著手,邁上台階走進去,卻有種不同於遊客的複雜心情。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的感慨,因為和晏斯時在一起以後,諸多遺憾已然一一圓滿釋懷。

但此刻站在大廳裡,抬頭仰望圓形拱頂最上方,那玻璃透出的湛藍天色時,她不由想到,這是一場因為陰差陽錯,遲了太多年的拜訪。

“你第一次進來,也看過這裡嗎?”夏漓問。

晏斯時點頭。

後麵,晏斯時牽著她穿過走廊,一一告訴她,那是他曾經自習過的教室,高高的玻璃窗,框一樹綠意,經常會讓他想到高中教室外的那棵樹,他心情消沉時便會在窗邊聽音樂和睡覺。

32號樓是他上課的教學樓,得過普利茨克獎的設計師設計的,但他不喜歡,過分複雜堆砌,隻有先鋒的概念卻缺乏美感,或許正因為這樣,除了上課他不怎麼待在這兒,寧願去商學院的教學樓買咖啡。

TheAlchemist雕塑,由來被視為MIT的一種象征,因為它由數學符號,阿拉伯數字和希臘字母組成,一種nerd的氣質。他當時之所以選擇計算機科學,就是因為,這門科學很簡潔,與這座雕塑一樣純粹,輸入怎樣的指令,就會輸出怎樣的結果。不得不說,讀書的那幾年,這樣的簡潔和純粹能夠為他提供很多平靜……

如此這樣逛完一圈以後,已是黃昏時刻。

他們走回到了主建築群的長廊。

這長廊連通了好幾座建築,足有252米,在每一年的十一月中旬和一月下旬,能看見落日暉光貫穿整條長廊的恢宏場景。

晏斯時說,他第一次看到那情景純屬偶然。

他來之前並沒有對學校做過多的學術之外的了解,所以也不知道長廊竟然也能成為一處景點。

那已是來這邊的第二年,一月的某個下午,他上完課過來找地方自習,發現走廊兩側都站滿了人。

他們都舉著手機,躍躍期待,他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隻覺得人太多很是吵鬨。

就在他推開門,即將踏入自習教室的一瞬間,忽聞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轉頭看去,卻見隻是一瞬,整條兩百多米的走廊,都被夕陽照亮,壯麗輝煌,仿佛通往異度世界的通道。

那場景多少叫他心緒起伏,好像是久違的,能夠欣賞到自然的美。

這讓他期待能夠見到第二次。

人一旦有了期待,很多消沉的時刻就都能度過。

夏漓聽完,看向晏斯時,笑說:“讓我想到太宰治。”

太宰治在《晚年》裡寫道: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

從主樓後門出去,穿過一片草地,便是查爾斯河。

河上正在落日,將天空和河水,都染成一片瑰麗冶豔的橙紅。

晏斯時說,他不怎麼喜歡騎車,時常會在下課之後,沿著查爾斯河,從學校慢慢步行回公寓。

在有些人看來,查爾斯河的落日,看久了就很無聊,他卻很喜歡,大約因為,很多時候他覺得那是他唯一能夠掌控的一段時間。

“這樣的夕陽,我看過無數次。”

這句話讓夏漓停下了腳步。

微涼的風自浮光躍金的河麵吹過來,對岸建築玻璃反射夕陽光,耀眼得幾分刺目。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小王子》,想到43次落日。

她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像是咽下了一枚青橄欖一樣酸澀,為這樣的落日時刻,為孤獨的小王子,為過去曾獨自對抗那些虛無的晏斯時。

抑或是,她也好像變成了他回憶裡的人。

他為她敞開了所有的門扉,允許她窺探,允許她旁觀他的脆弱,而由衷相信,唯獨她絕對不會傷害他。

晏斯時這時候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要不要歇一會兒,走回去還有一段路。”

夏漓點頭。

旁邊有一座木頭長椅,晏斯時讓她坐一會兒,他去買瓶水過來。

長椅正對河麵,夏漓坐了片刻,看見落日緩緩下落,天空竟又變成了一種深沉的粉藍。

情不自禁拿出手機拍照時,聽見草地上有窸窣的聲響。

轉頭看去,是買水回來的晏斯時。

夏漓剛要說話,晏斯時卻看著她,說道:“夏漓?”

夏漓愣住。

他以一種分外認真的目光打量她,語氣更是認真,“好久不見。”

夏漓反應過來。

一時之間,所有情緒如海潮洶湧,她張口,卻發不出聲——

如果,如果那時候她得到確切消息,來的是波士頓而非洛杉磯,她一定會選擇就在查爾斯河畔等候。

那麼,她是不是就會在那個即將放棄的時刻,遇見晏斯時。

好久,夏漓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微笑裡有種隱約的顫抖:“好久不見……他們說你在這裡讀書,我過來出差,順便過來看看,能不能碰到你。”

晏斯時在她身旁坐了下來,“那很巧。”

“是的。”

那水瓶被他捏在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看她一眼,遞給她,“喝水嗎?”

“謝謝。”夏漓接過,好像忍不住繼續沉浸在那樣的想象中,“……你最近怎麼樣?”

“正在慢慢變好。”

“好像……好多年沒見了。”

“是的。不過,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了。”晏斯時轉頭注視她,暮色與夕陽,儘數在他眼裡,明翳交雜,叫她想到那個初見的夏天。

他說:“……你願意再等等我嗎?”

等待在真實的時空中,他與她相遇。

夏漓至此哽咽,無法再“演”下去。

她抬手捂住了臉,卻覺得晏斯時的氣息靠近,他微涼的手指拉下她的手掌,低頭挨向她,看著她水霧濛濛的眼睛,隻一瞬就將她吻住。

他嘗到了一點眼淚的味道,心臟一瞬被什麼揪住。

夏漓手掌輕撐他的肩膀,輕聲說:“……真正老同學久彆重逢才不會一見麵就接吻。你演錯了。”

晏斯時輕笑了一聲,聲音微沉,“隻要吻的是你。”

就不算錯。

時間早與晚,自有命運安排。

而他確切知道,命運如長河,從四麵八方彙流。

最終都將流向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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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晏斯時他們研發的文字處理AI,其模型進入內測階段。

夏漓作為家屬,自然有參與內測的資格。

雖然她一再抗議,在公測之前,模型機器人仍然保留著SHERRY這個名字。

SHERRY很“聰明”,至少比夏漓之前用過的一些聊天軟件自帶的機器人聰明,能夠進行完整的邏輯對話。

這段時間,夏漓經常跟SHERRY對話,讓它幫忙找資料,做歸納,或是推薦電影、音樂和書籍,有時候純粹隻是閒聊。

她承認這個問題隻是突發奇想:

——SHERRY,你認識晏斯時嗎?

——當然。他是創造我的工程師之一。

——關於晏斯時,你都知道些什麼?

——晏斯時,1992年2月19日出生,畢業於麻省理工……

——這些公開的資料我都知道,我想知道一些查不到的。

——那你要跟SHERRY保證,不可以透露以下的內容。

——我保證。

——晏斯時自稱,關於晏斯時,很多事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摯愛。

她是他的魚,他的野玫瑰,他無數次的落日,他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

他永恒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