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沈曉明後來突然惹惱了林碗,直接被安排去做學徒的事了。他一方麵安慰沈曉明,一方麵又觀察觀察形勢。
其實他廚藝不差,林碗教他也挺用心的。原本沈曉明跑了,林碗覺得他能獨當一麵的。誰知道沈曉明早就吩咐過他,說聯合起來,給林碗來個教訓。讓他儘量給拖後腿,不要認真的做事。
本來他就對林碗沒收自己當徒弟就一直有氣,想著隻是給林碗來個教訓,先消極怠工幾天。林碗氣得頭暈進醫院是他沒想到的,但這樣更好,他這時候站起來,力挽狂瀾,沒準林碗出來就覺得他不錯,把他收了當徒弟呢?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隻是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力挽狂瀾,廖清歡過來了。他也見過廖清歡幾次,還聽沈曉明說過自己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被林碗罰了做學徒的。
對方一到飯店就開始安排乾活,那他還怎麼力挽狂瀾。隻是他更沒有想到,自己說了兩句話,就被扔出去了。他不敢惹陸長纓,又覺得丟臉,想了想,直奔朝陽飯店,準備跟沈曉明說說這事。
廖清歡不知道王樂平要做什麼,在她看來,自己來這裡都下午兩點多了,哪有空跟他掰扯,有那功夫還不如把事情安排下去。雖說她一個外來的把內部的趕出去確實不大好,但劉軍也跟她說了,有個姓王的廚師跟沈曉明關係好,倆人有點牽扯。正好她注意到了王樂平胸牌上的名字,就乾脆借題將人弄出去算了,也省得耽誤事。
她這會正在檢查配好的青魚禿肺需要的材料,一臉盆的青魚肝,兩邊的黑線都被撕了。盆裡的青魚肝有大有小,大的被切成幾塊,小的直接對半。配菜冬筍也切了一小筐,還有青蒜這些。
“你們飯店每天都會送這麼多青魚肝過來?”
一條青魚的肝也就那麼大點,要是每天送這麼多的話,估計全海城的青魚肝都在這邊。
“對,我們店最特色的就是青魚禿肺了,所以青魚肝都會送到我們這。以前還有更多的,但這幾□□陽那邊也在做,青魚肝被分過去了一些。”
旺子有點害羞的說道,眼睛都不敢廖清歡。
“你們都不會做這道菜?”
廖清歡拿鍋勺舀了一勺子油入到被大火燒旺的鍋裡,先把鍋給滑一遍,再把油給倒出來。她現在瘦了,胳膊都細了很多,但拿著口大鍋的時候輕輕鬆鬆,隨便玩似的。
邊上的旺子有些羨慕的看著她的動作,“這個菜我老是炒碎,碎糊糊的沒客人願意吃。”
廖清歡又舀三大勺豬油入鍋,一邊轉鍋一邊跟旺子說道:“那你平時可以拿豆花來炒菜,什麼時候炒豆花不會碎了,什麼時候就可以炒這道菜。”
她當年就是這麼教幾個徒弟的,青魚肝嫩,豆花也嫩。隻要豆花能炒到整塊不碎,那青魚肝也能做到。
“師父也說拿豆花,但豆花沒那麼多,容易浪費,就隻能跟在師父身邊慢慢學著該怎麼掌握力道。”
廖清歡看了他一眼,也想起來這年月食材很珍貴的來著。以前酒樓是自主經營,平時買食材都是自己出的。現在不一樣,現在從飯店公賬上出,不會出學徒的練習成本,除非是自己掏腰包買食材過來練習。
以前徒弟們練習完雖然是沒辦法給客人吃,可分給街上那些窮苦人家還是可以的,倒也不算浪費。現在大家夥在家裡做飯少,幾乎都是吃集體的,拿出去你都不知道塞給誰。
所以現在學廚比她以前教徒弟要困難一些,大多數人可能隻學到個皮毛,真正的精髓需要不停的聯係才能掌握。
對於這種情況廖清歡也沒什麼辦法,她自己的酒樓都是公家的,就連劉紅星學做菜,都隻能撿一些邊邊角角的菜來學習。
“沒事,這些都慢慢來,學徒在師父身邊學個一二十年都是常事,跟在你師父身邊學不會差的。”
廖清歡稍稍安撫了一句,這會油溫也燒起來了,她將蔥段放下去爆香,隨後放入魚肝,慢慢的轉著鍋,將魚肝煎上兩分鐘。做菜的時候廖清歡聚精會神,確保魚肝煎好了,直接顛鍋翻個麵。魚肝落回鍋內完全不散,完完整整的攤在鍋底。
其實做這道菜最好還是少用鍋鏟去翻麵,容易搗碎,直接顛鍋是為了確保魚肝的完整性。但顛鍋也不是隨便顛的,得掌握到魚肝是不是煎好了,不然你顛個鍋魚肝還是會碎。
取了一瓶黃酒,沿著鍋邊烹進去,然後燜上一小會,廖清歡去檢查了下火,讓更夫將火調小一些。這個過程中她又去看其他人做的菜。
安順正在做紅燒肉,他確實擅長做這道菜,切成大塊的紅燒肉也全都均勻的裹上糖色,看起來油潤紅亮,一股濃濃的甜肉香味飄來蕩去。
“做得不錯,下次糖色不要炒那麼久,不然很容易發黑法發苦。”
他這個顏色有些深了,炒太久的糖色除了黑苦之外,入口也不會那麼細膩。
安順點點頭,“我剛剛注意到了,有點愣神沒反應過來,還好沒炒壞。”
“不是什麼大問題,我去看看旺子。”
廖清歡順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後來到旺子身邊。對比安順,旺子這邊就稍微有點慘了,他也不是不會做,就是六神無主有點慌了。
蝦子大烏參要是做得好那就是酥爛美味,入口細膩。做得不好,那就是不堪入口。這道菜又是紅星的招牌之一,多少客人就是衝著這道菜來的。首先烏參需要火燎水發,膨大後的烏參要用油來氽。光這幾個步驟,就夠人學大半輩子。旺子平時做這道菜確實不錯,但那是林碗在旁邊手把手教的,人不在身邊,他就開始慌,一慌起來,油氽就掌握不好。
廖清歡皺著眉頭指點,“就十個數,在心裡數,數十個數就撈出來。那牆上就掛著那麼大的鐘看不到?秒針走十下就行了。要這樣還不行,你回頭就天天在心裡數數,跟著鐘表去對。不要覺得多一點少一點沒關係,多一秒它就老了,既然是做招牌菜,那就半點不能差。”
旺子之前還覺得廖清歡脾氣挺好的,結果人站在旁邊凶巴巴的說了這麼一通,把他嚇得心都快竄到嗓子眼了。
得虧廖清歡自己還做著菜呢,說完了她就回到了自己管的灶台。旺子就開始按照廖清歡說的,抓個幫廚過來跟著鐘去數,他油氽一份就趕緊撈起來放到旁邊瀝油。
廖清歡這邊的青魚肝燒了幾分鐘,再把醬油白糖米醋還有紅星這邊常備的肉清湯倒進去,筍片也跟著放進去,加大火燒開再轉小火。
雖說是蓋上了蓋子,可那絲絲縷縷的香味還是迫不及待的鑽了出來。安順正沿著一口口燉著紅燒肉的砂烹黃酒。本來自己這紅燒肉就已經夠香了,誰知道還有一股更香的味道竄出來,直接將他紅燒肉的味道都壓下去了。
回頭找了一下,就定格在了廖清歡那口燒著青魚禿肺的鍋上。
廖清歡沒注意他,隻是把濕澱粉調好,掀開鍋蓋倒進去,湯汁漸漸粘稠,再滴入一些香油,就可以直接裝盤了。
她身邊也跟著幫廚,回頭叫幫廚把盤子遞給她的時候,就看到安順站在旁邊盯著鍋裡。
“我能嘗嘗不?”安順略帶祈求的說道,他是真的,第一次見到做得這麼完美的青魚禿肺,毫不違心的說,比他師父做得都好。
廖清歡舀了一勺子遞給他,“嗯,嘗嘗吧!”
安順繼續是虔誠的拿著勺子,一小塊青魚肝上麵裹著粘稠的醬汁,一點腥氣也沒有,隻有非常濃烈的鮮香味道。會做這道菜的人是真的少,主要是做得好吃的不多。
他端詳了一下就咬入口中,外層的芡汁是綿滑的一層,破開芡汁裡麵則是輕輕一抿便能化開的青魚肝,在安順的嘴裡,隻覺得它比豬腦還要嫩滑,不僅嫩,還非常的肥美,有點像油滑的膏脂卻不會覺得油膩。汁濃入味,刺激著舌尖蜷縮起來,嘴都要緊緊抿著,生怕它不小心滑了出去。
安順真的非常驚訝,他自認為他們飯店做的青魚禿肺是海城第一了,沒成想這位師叔祖做的,比他吃過的任何一次都好吃百倍,是嘗過一次就絕對忘不了的味道。
在安順驚訝的時候,那王樂平去到了朝陽,朱大光正在店裡,美滋滋的喝著小酒哼著歌。
見到王樂平,他樂嗬嗬的問道:“那林碗怎麼樣?”
“林師傅今天又沒來。”王樂平轉了轉眼睛,“不過今天店裡請來了個大師傅,是林碗的師叔,聽說手藝全海城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