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1 / 2)

這一點不止是廖清歡發現了,呂鍋站在廚房角落裡,手上端著碗,眯著眼睛品了品,然後看向正在做菜的小師弟。

許勺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看向他,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大師兄。”

“沒事,就是覺得這正宗的羅宋湯有點酸。”

呂鍋又喝了一口,若無其事的說道。

許勺恩了一聲,“是的,那邊就是喝這個口味,跟咱們不一樣。我也是出去後才知道咱們這邊的口味都是經過改良的,為了迎合他們外國人的口味,我在菜品上也做了很多的改良。”

“這宮保雞丁就是改良的唄!”

呂鍋把碗放到一旁,隻喝了兩口便沒有再喝了。

他走到許勺旁邊,看著他翻炒,從色彩搭配上來看是沒有問題的。為了迎合口味改良也無可厚非,就像他當年給領導做菜,同樣也是需要改良菜品的。

“對,那邊其實不大能接受華夏菜,他們不能吃辣,不會吃什麼豬蹄雞爪這些,大腸多好吃的東西啊,他們那一聽到就皺眉。我以前一直覺得,在美食麵前應該是沒人能抵抗的。但在不同的餐飲文化還有所謂的禁忌麵前,做得再香,吃著再好吃,他們不接受還是不接受。”

許勺嘴角帶著苦笑。

最開始他是在華人聚集區開餐館,都是華人都還好說,他做的菜大家都能接受,因為好吃,大家都很喜歡。後來他慢慢的擴張,試圖靠自己在鷹國立足的時候,問題就接踵而至。

習慣的不同口味的不同,那些老外進來看菜單,一看食材是什麼,可能翻臉就走了。他有自信,他覺得隻要對方嘗了味道就會喜歡,可對方彆說嘗了,哪怕是聞著香味很好聞,隻要看到食材還是會走。

他個人覺得老外矯情,但仔細去想,如果讓他去接受那些隻煎到三分熟的牛排,吃所謂的仰望星空,他也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就隻能放下心中的傲氣,去調整口味,去適應他們的習慣。

他調整後,慢慢的有老外進來了,再往後,他的店也越開越多。直到現在,他的店甚至開到米國。但每每睡夢驚醒,他都會把菜單拿出來。

上麵的菜名很奇怪,又是中式的,但做出來的口味又完全不是中式的。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做的,到底是哪一個國家的餐點。是國外的嗎?不是,他運用到了國內爆炒煎炸等等做法。是國內的嗎?也不是,口味和國內的完全不相乾,甚至很多調味料他都用到了國外的。

時間久了,許勺慢慢的忘記了當年學做的那些菜,做法是什麼,調料是什麼,甚至是味道。留在他腦海裡的,隻有那些被他調整升級後的菜品,那些被大家誇讚好吃,卻完全不是國內料理的菜品。

“小師弟,你走神了。”

呂鍋的提醒打斷了許勺的思緒,他趕緊翻炒了幾下鍋。

“不好意思啊,想彆的事情去了。”

見他就這麼隨便弄幾下盛起來,呂鍋眼眸微黯,盯著那盤菜看了幾秒鐘,才抬手接過去。

許勺也沒在意,轉頭去找二師兄,見他正在做大腸煲,很誇張的聞著味道。

“我在國外那會,最想吃的就是這大腸煲了。二師兄你不知道,那國外人太挑剔了,豬血是不要的,豬皮是不要的,豬內臟全都扔了,豬耳朵豬腦袋都沒人吃,也就吃一點豬肉。我剛去那會,就想著這外國人太不會吃了,豬身上的寶貝居然都不吃。不僅不吃,還買不到這些,他們那邊的豬肉送過來,就隻有豬肉,豬內臟這些全都處理乾淨,拿都不會拿過來。”

林碗正嘗著味呢,聽他這麼說,把筷子放下問道,“這些都不吃啊?那他們可真不會吃,不過咱們這也就咱們搞酒樓的不忌諱這些,以前海城人不都講究,說什麼大腸豬肺全都是下等人吃的,上等人可不能吃這些。”

反正以前海城就是這樣的,吃豬肺豬場還得偷偷摸摸到晚邊了才拎回家,要被人知道了,那是會被笑話的哇。

“那邊也有這個意思,那些老外大多數都看不起咱華夏人,還說咱們茹毛飲血跟野人一樣呢。”

林碗眼睛一瞪,“啥玩意兒,咱們野人?我看他們才野人呢。小時候咱看到的那些外國人,個個身上的毛那麼長,比起我們他們更像野人。”

想到小師弟的兒子和孫子,他又趕緊改口,“你兒子和孫子倒是很好,像咱們華夏人。”

許勺抿唇樂了,他那兒子和孫子都是正宗的外國長相,跟他一點都不像,也就一嘴華夏語是他教的。

“行了,二師兄你讓我嘗嘗這味道。在外麵大腸買不到,後來好不容易買到了,我還做不出來以前吃過的味道,饞這一口真饞壞了。”

林碗夾起一塊大腸拿手在下麵接著,跟那小時候那樣送到許勺嘴邊。

旁邊的張瓢看得眼睛直抽抽,捂著臉做自己的菜去了。

許勺很自然的張嘴接了,海城做的大腸還是一貫的特點,濃油赤醬的,但吃著口味卻不會很重,有些許的微甜,嚼著很Q彈,大腸獨有的味道透過舌尖,漸漸的喚起了許勺記憶中的味道。

“二師兄做的好吃。”

他真心實意的誇獎道,以前二師兄做菜是沒有那麼好的,他擅長白案,麵點手藝非常不錯。但在做菜方麵好像不怎麼開竅,每次師父重點教的就是他。但現在二師兄做菜的手藝非常好,這些年他進步真大。

張瓢在旁邊招手,“就你二師兄那手藝,虧你也誇得出來好吃,來嘗嘗我做的,這可是沙參燉鴨子,不比那下裡巴人吃的要高級許多?”

“誒誒,三師弟你這什麼意思呢?大腸怎麼就下裡巴人了?以前師公做這個你吃得可比我們帶勁多了。要讓師父聽見你說的話指定得罵你,食材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啊。”

林碗還不樂意了呢,他做的大腸煲那是當年跟著師公學的,可惜他一直沒學會師公就沒了。這麼多年在做菜方麵他嚴格按照師父教的,細細琢磨細細打磨,雖說比不上師公的手藝,可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張瓢橫了他一眼,拿勺子舀起一碗湯,湯麵微黃,聞著奇香。

“食材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的意思是你手藝不佳,做的可入不了咱國外回來的小師弟的口,還得是我這沙參燉鴨子配得上小師弟。要不我就說你不懂,小師弟他們舟車勞頓,最需要的就是補身體了。我這樣一罐子湯,保證把小師傅這精氣神補回來,這樣他也不會見到師父直接暈過去。”

許勺接過三師兄的碗,端著來到四師兄旁邊。

二師兄三師兄倆人經常吵的,以前也是這樣,一般隻有四師兄身邊最親近了。

他慢慢的喝著三師兄給盛的湯,這湯聞著奇香還不算,喝著也是鮮美異常,極其潤口。

這讓他想起了師父以前對三師兄的評價,腦瓜子靈活,就是心思不用在做菜上。做菜就愛投機取巧,沒那個耐心,比如燉湯,人家是哪個時辰燉好的,他偏要一個半時辰。一個半時辰那湯的精華沒燉出來,味道也沒出來。可這碗湯卻實打實的時辰燉夠了,不然不會潤口到這個程度。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有多久沒好好燉一份湯呢?

像這樣在炭爐子上,架著一口湯罐,拿著扇子時不時扇著火,中間蓋子絕不揭開,自己得算準了時間,到點了才能將蓋子給揭開的做法,確實是幾十年沒做過了。

他開的飯店裡也會煲雞湯鴨湯,但那隻是架一口半人高的不鏽鋼爐子,裡麵堆著雞和鴨,香料一把灑在裡麵,然後注入清水。若是湯不夠了,就往裡麵再倒一點清水,反正老外也嘗不出來。

但這樣的做法在廖家酒樓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他還記得剛學廚那會,後院會擺上幾十口爐子,每個爐子上都燉著湯。他和幾個師兄一人守幾口爐子,看著那些師傅到點就放一些食材到湯罐裡。一個個步驟不允許出錯,一份份食材都是定量的。等燉好了,蓋子不揭開,直接端著湯罐送到餐桌上,到桌上揭開就滿室飄香,全是湯的鮮味。

那頭倆師兄還在吵,許勺默不作聲的將湯給喝完了。剛喝完,四師兄就夾了一些菜放到碗裡。

“彆管他們,嘗嘗我做的蔥油八角蟹,這個季節的八角蟹肥著呢,你小時候也愛吃這個。”

楊盆憨厚的笑著,看著許勺的眼神還像以前那樣,這是小師弟,他們都疼著的小師弟,哪怕已經這麼大了,那在他們當中也是最小的。

許勺看著碗裡紅豔的蟹殼,“其實那會是因為什麼都好吃,才什麼都愛吃。”

他們師兄弟幾個都嘴饞,主要就是因為酒樓裡做啥都好吃,就沒有不好吃的。螃蟹是海城人都愛吃的東西,他自然也是愛吃的。

蟹殼上掛著幾根青蔥,蔥油的香味由外向內的包裹著蟹殼蟹肉。吮吸一口是非常有味道的,蔥油香味就像是滲入到靈魂一般,香得人不由自主的顫栗。

蟹肉白嫩鮮美,夾著蔥油還有香料的味道一起入口,吃得許勺都放不下筷子。

他邊吃邊想,四師兄是怎麼做的,這蔥油八角蟹怎麼能香成這樣?

師父以前說過,四師兄是他們幾個當中最憨的,做菜中庸沒有太凸出的地方,想做得好,就得加倍努力。可現在這一份蔥油八角蟹把他吃服了,這是以前的四師兄做不出來的味道。

“四師兄,你這進步,也太大了,怎麼做到的?”

許勺忍不住問道。

“也,也沒彆的做法,以前師父不是說我想做好,就得加倍努力嗎?我後來就很努力的給二師兄三師兄打下手,每天都很認真的跟著他們學習,仔細去回想當年師父教的點點滴滴,後來就慢慢的好起來了。”

楊盆有點不大好意思,他最笨了,轉不過彎來,就隻能用笨方法。

許勺停了下,想到了自己,自己好像在發現外國人不愛吃華夏口味後,就慢慢的迎合著外國人的口味改良,以前學來的做法還有習慣全都拋下了。他想著,還是在國內好,不需要去進行那些改變,隻需要提升自己就行了。

幾個徒弟做好了菜,許鹽也在張衛紅的陪同下回來了。

廖清歡見過不少外國人,當年的海城街上那些黃毛到處都是,老一輩的海城人看到黃毛都不會覺得稀奇。

但那麼多外國人中,這許鹽是她見過的長得最好的一位。

眼睛是海藍色的,像大海,又像寶石。頭發微卷,金黃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就像閃光的黃金。他身材還很高大,和陸長纓差不多,身上的穿著打扮都是非常時髦的,整個人的感覺則是紳士有禮的。

比如許勺暈過去了,他在著急的同時卻絲毫不亂陣腳,隻是用中文告訴他們需要去醫院。

再後來得知沒什麼大問題,對方再看廖清歡,就很紳士的親吻她的手背,告訴她,大概是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暈倒了。

現在也是,同張衛紅過來的許鹽見到廖清歡眼眸就變的很深情,然後當著陸長纓的麵和她擁抱,親吻她的臉頰。

“海城真美,當然,您比海城還要美麗。”

溫柔的誇讚就在廖清歡耳邊響起,哪怕是經曆過被詩人瘋狂追求的廖清歡聽著這麼直白的誇讚都有些招不住。

還沒等她客氣的說聲謝謝呢,自己就被陸長纓一把拉了過去。

“許鹽,按輩分你應該叫她奶奶。”

陸長纓冷麵看著許鹽,手攬著她的腰肢,主權意味非常明顯。

許鹽聳聳肩,“我知道,所以我隻能感慨一句生不逢時。”

陸長纓聽得臉更黑了,清歡還一個勁的誇這小子紳士,紳士個屁。

張衛紅怕陸教授和這新來的投資商鬨矛盾了,哪怕人家關係深厚,可這親戚也有拆夥的時候呢。這要是萬一打起來或者是怎麼著了,把人投資商弄跑了,他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陸教授,他們外國人就是這麼豪放的,跟咱們不一樣。這也隻是他們那邊的禮儀,您不用太計較啦。”

陸長纓自己在國外呆那麼多年,還能不知道這是國外的禮儀。隻是他不喜歡旁的男人和廖清歡這麼親近,哪怕對方是她徒弟的兒子。

“我知道,但你也說了,咱們這兒不一樣,入鄉隨俗,還是遵循咱們這邊的禮儀,不要對你的長輩做這些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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