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田主任把宋招娣叫到辦公室,帶她去了新生產線的廠房,李經理、另外兩名總部來的高層金部長、宋部長都在。
李經理跟技工師傅說,“就是這個女工想到的改進方案。”
師傅們問了幾個問題,宋招娣一一回答,她這改進的方法並不難,但不是全天在生產線的一線工人很難留意到。
金部長和顏悅色對宋招娣說了幾句話,李經理翻譯:“部長誇你聰明,以後有好意見要大膽提呀!”
宋招娣微笑說:“一定會的。”
田小冰在一旁看得明白,這個小宋已經入了上層的法眼。要是改良生產線成功,還會再獎勵她。
本來在田小冰心中,新拉長人選在兩可之間,小宋是手腳快人聰明,但畢竟隻是初中生,林嬌有高中文憑,年紀也大幾歲,人更老練,但現在不用再想了,新拉長一定得是小宋。
真讓李經理說準了,這女孩子和其他打工妹不太一樣,被金部長表揚了,隻淡淡笑著,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也無。
田小冰對宋招娣另眼相看,很快室友們也感覺到了。
連著兩個周末她都在新廠房跟技工師傅們調試新生產線,趙梅也就罷了,田主任這臭臉婆都一直對她笑眯眯的。
林嬌她本以為舉報了宋招娣,自己穩穩能升拉長,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她巴結常姐可花了不少錢呢,現在,全打水漂了!真是氣死人。
這陣子每天晚上熄燈後她都會扒在床邊盯著宋招娣的下鋪看很久,恨得牙癢癢,白天又得擺出笑臉應付。
哼。等著吧,林嬌在黑暗中對著宋招娣的床鋪冷笑,總有讓你好看的時候!
直到8號這天,宋招娣才終於可以輪休了。
宋大明夫婦要求宋秋鳳每三個月往家寄一次錢,五月、八月、十一月各寄一次,過年回家時再帶錢回家,可以省一次彙費。
宋秋鳳拿著宋招娣的工資卡,可密碼是工人進廠時自己輸的,她以為姐妹聚會是要一起去銀行取錢去彙呢,萬萬沒想到,兩個妹妹另有主意!
宋改鳳直截了當說:“以後我一個月隻給家裡500,嫌少就彆要!”大姐嫁妝這事讓她打定主意,五百給一年,接下來全是每個月兩百,嫌少彆要。
原本要合夥花市擺攤的室友又退出一個,但她不打算再找人補上了,就她和小妹兩個人乾,也能乾成!
至於本錢,她們倆這兩次去大學做生意淨賺的就能補上缺口了,再加上她們這幾個月的工資,湊一萬塊,拿貨能打八五折。
“春節我要在花市擺攤,沒本錢不行。”
宋秋鳳勸她,“你非得擺攤嗎?不能去打工麼?擺攤還可能賠錢呢。”
改鳳要笑不笑,“打工看起來是穩,可遇到黑心老板賴你工錢怎麼辦?”
國慶假期被騙打白工的事是秋鳳的奇恥大辱,她就跟徐山平和小妹說了,拿不準改鳳是不是聽說了什麼,臉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話來。
改鳳又說,“擺攤賣衣服,賣不出還可以退回廠裡,不會真賠錢,而且,還漲了經驗呢!我可不打算一輩子隻打工,我要當自己的老板!擺攤就是社會實踐,商學院都教不了!裡外裡一算,我穩賺不賠!商學院的學費得多少錢啊?小妹,你說對不對?”
宋招娣被逗樂了,“就你這口才,絕對賠不了!”
宋秋鳳愁得都快哭了,“改鳳你胡說八道什麼?不寄錢回去,我都不敢想爸媽會氣成什麼樣!”她原本打算,兩個妹妹一人寄一千,她寄八百,她要嫁人了,多留兩百給自己,不過分吧?沒想到改鳳會給她出這難題。
宋改鳳沒心沒肺笑:“你怕什麼?難道他們還能跑來這兒打你?”
宋招娣難受地想,他們後來真跑來了,還攪黃了你的婚事。
宋秋鳳一會兒哀求一會兒嗬斥,弄得小吃店老板娘頻頻側目,宋招娣看不下去了,“大姐,你為什麼要往家裡寄錢?”
“啊?”宋秋鳳一愣,“出來打工的,誰不寄錢回家啊?”
宋改鳳怪笑,“你的家?你今年要是回咱那個家過年,按規矩,連堂屋都不能讓你進!那是你的家麼?”
宋秋鳳又一愣,這個問題她在訂婚儀式上也想過。對啊,她的家究竟在哪兒?她父母生她養她,他們家的尚且不是她的家,徐山平的父母可沒生養她一天,他們的家,怎麼可能是她的家?
宋招娣又問:“徐大哥跟你說他打算寄多少錢回家了嗎?”
宋改鳳更直接:“他把錢交給你了麼?”
宋秋鳳不吭聲。
求婚時說的好好的,工資都交給她,這兩個月可沒給她一分錢。
宋改鳳冷笑,“你這麼往家寄錢,他怎麼敢放心把自己的錢交給你?”
宋招娣歎氣,“大姐,咱家有什麼急等用錢的大事麼?”
秋鳳搖搖頭。就算有,剛收了徐家五萬八,捅破天的大事也夠用了。
改鳳氣道,“對啊!那還寄什麼錢?”
宋招娣比二姐冷靜得多,“大姐,我再問你,每天在流水線上站十幾個小時的人是誰?”
“是你!那憑什麼你累死累活賺的錢要給他們?給一半還不行,要給大頭?給全部?他們是地主?還是你是奴隸?”
宋招娣早就想這麼問了,憑什麼啊?
她們當工人,先受資本家剝削,再受吸血鬼爹媽剝削,憑什麼?就憑他們生了她們?
改鳳也說:“是啊,就算有養育之恩,你打工七年多,寄了多少錢回去?這報答得也夠了吧?”
宋秋鳳小聲罵二妹,“可不敢說這種喪良心的話!”
改鳳翻白眼,“你有良心,那你就把加班費也寄去!填補我們這兩個沒良心的閨女的坑!”
那她又無論如何不願意。
改鳳向來不待見大姐這肉唧唧的性子,拉起小妹:“咱們走!讓她自己在這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