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眼睛的餘光看到門簾微動, 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從隔間走出。賀玲想轉過頭,但不知道為什麼頸脖似乎被人掐住,半分都動不了。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林景信一步步走到眼前,賀玲一張麵皮紅得似要滴出水來, 訥訥無言, 眼眶積蓄的淚水緩緩滑落。

林景信定定地看著她, 聲音乾澀:“為什麼?”

賀玲到底還是要臉,心中有愧, 哽咽道:“我,我也是沒辦法。”

林景信的一顆心已經被撕成碎片,再也無法愈合。再看到這張柔弱的臉,想到她剛才所說的話, 一陣惡心感湧上來,讓他差點當場嘔吐。

“你有錢送禮, 卻哄我說家中艱難,拿不出錢給母親做手術?”

“你讀了那麼多書、明曉那麼多理,卻對一個陌生男人出賣自己的身體與尊嚴?”

“你不愛我,沒關係,但不能這樣踐踏我的尊嚴。”

“我……錯看了你!”

林景信有無數話想罵,但卻一句也沒有說。

眼前的女人眼中帶淚、麵色由紅轉為蒼白、腰肢纖細, 仿佛風一吹就會飛走。依然是那麼柔弱、可憐,但看透她的企圖與野心之後,再也無法激起他心底的愛戀。

若是他依然低入塵土, 或許內心會悲憤、不甘。但他現在的命運有了極大的轉機——接下楚寒伸來的橄欖枝,他會上大學, 會有更美好的前途。

即將高飛的鳥兒, 何必在意地麵蠅營狗苟的小蚯蚓?

想到這裡, 林景明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內心升騰起一股對未來的信心,整個人看著多了幾分精氣神,不再複往日低眉順眼、老實巴交的模樣。

他站得筆直,深深地看了賀玲一眼,一言不發,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與精力。

啪!

一聲脆響,將賀玲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楚寒拿起蓋好章的返鄉報告,揚了揚。賀玲知道在劫難逃,隻得低下頭,啞聲道:“我……我還錢。”

她哆嗦著從懷裡掏出一塊手表,壓在桌上的一百塊錢上,流淚道:“這塊手表還是新的,就抵一百塊錢,我們,我們兩清了。”

說罷,賀玲拿起返鄉報告,倉皇而出。

林景信目光由憤怒、失望漸漸變為鄙視、漠然,深深地刺痛了賀玲的自尊心,感覺無地自容的她再也沒辦法多待一秒。

林滿慧拿著推薦表格掀簾而出,對楚寒說:“你讓她走了?”

楚寒示意她收好桌上的錢和手表,轉過身望向窗外的老槐樹:“放心,她走不出去。”

林滿慧對這個結果簡直太滿意了。

不得不說,楚寒比林滿慧更懂得男人。如果貿然揭穿賀玲的真麵目,哪怕拿回錢來,林景信依然是意難平。但楚寒先送上一份工農兵大學的推薦信,林景信有了更好的前途,那股鬱鬱不平之氣自然也就消散,降低了情之一字的傷害。

回家的路上,林滿慧嘴角上揚,心情十分愉快,心想著原書中的劇情說林景信被騙錢騙心,自此心中鬱結難消。現在,他的命運應該是改變了吧?

轉頭看向林景信,他眉眼舒展、腰背挺直,整個人因為即將上大學而興奮不已。他察覺到林滿慧的目光,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小辮子:“小妹放心,我沒事。”

林滿慧趕緊護著頭發,道:“二哥……”

褲子口袋裡厚厚的一百塊錢和手表有些發燙,林景信輕歎一聲,改拉為撫,摩挲著她的頭頂:“小妹,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陪著我來找楚寒,順利解決所有問題,還為我掙得一份前程。

林景信內心升騰起濃濃的責任感,將手輕輕搭在林滿慧肩膀,用身體遮擋住頭頂漸漸毒辣的太陽。

接下來的時光,過得極為匆匆。

有楚寒開道,林景信的個人關係從林場轉到派出所,成為派出所正式職工,順利辦理完各項手續,八月下旬便要前往省城公安大學讀書。

這個消息一傳開,林場、知青點、糖廠……所有認識林景信的人都驚呆了。

“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林家老二竟然能上大學?”

“他在林場工作了五年才轉正,父母皆亡,哪來的背景拿到這一份好處?”

“前幾天不是還聽說他被一個女知青騙了錢的,怎麼一轉眼就被推薦讀工農兵大學了?”

真心實意的祝福之中,也有疑惑、眼紅、嫉妒、說歪話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當林景信從郵局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心便定了下來。

林景信站在簷廊之下,展開蓋著學校鋼印的入學通知書,看到上麵醒目的“請於1976年8月31日準時報道入學”一行字,笑得像個傻瓜。

吳嬸和其他幾個鄰居擠過來看這通知書,祝福、恭喜之聲不絕於耳,聽得林景信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不得了哇~景信要上大學了!”

“一家出兩個大學生,要是你爸媽還在世,得多開心呀。”

“景信本來就愛讀書,以前學習成績可好了。如果不是為了養家,景信也不會高中輟學。現在能夠繼續讀書,一定要珍惜呀。”

好不容易送走左鄰右舍,又接待一波曾經的同事,鞭炮放了五、六掛,地坪裡撒滿紅色碎紙,到處彌散著硝煙氣息。

林景勇把飯菜擺在桌上,在屋裡喊:“大哥他們怎麼還沒到?三哥什麼時候把他們接回來?”

林景嚴收拾好屋子,看著遠處被太陽曬得火辣辣的地麵,拎著把竹笤帚清掃鞭炮,皺眉道:“今天真熱,大哥大嫂這一路上肯定曬死了。”

農場太大,大哥大嫂過來,先得從縣城坐巴士到臨湖路上總場機關附近的汽車站,再從汽車站走回家,前前後後就是一上午的時間。

明明信上說了今天一早出發,但現在一點多了還沒到,真是急死人。

正說話間,遠處土路傳來林景仁的聲音:“回來了!回來了!”

林景勇與林景信驚喜地衝出來,看著小路上走過來的三大一小,興奮不已,大叫道:“大哥!大嫂!玥玥——”

林景仁將一個三歲多的小姑娘騎在肩頭,雙手抬起握著她的小手,加快腳步跑動起來。

小姑娘頭上兩根細細的小辮子一晃一晃,咧著嘴直樂,她是林景智與孫文嬌的女兒林清玥,小名玥玥。

林景勇與林景信一左一右接過大哥、大嫂的行李,將他們迎進屋。林滿慧端出早已準備好的金銀花涼茶,笑著喚了一聲:“大哥、大嫂。”

林家老大林景智1962年考上省城師範大學,畢業後分配到農場附近的棲梧縣城當一名語文老師。今年剛滿32歲的他,個子不高,戴著黑邊方框眼鏡,麵容嚴肅,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看上去有些顯老。

林滿慧出生之時,林景智驚聞母親去世噩耗,悲痛萬分。小妹的出生日便是母親的忌日,從小受母親教誨最多的林景智完全無法承受這份打擊。他儘力給錢,但卻很少回農場,也不太關注林滿慧的成長,所以林滿慧與大哥的關係並不親近。

林景智接過水杯,觸手生涼。看著眉眼與母親越來越相像的林滿慧,他內心一痛,轉過眼睛不肯再看,隻輕聲說了句:“小妹長大了,懂事了。”

倒是大嫂比較熱情,笑眯眯地抓著林滿慧的手上下打量著,高興地說:“滿慧身體好了,你大哥收到信之後可高興了。最近一直在忙,好不容易鬆動一口氣,又接到老二的喜信,真是太好了。”

一家人知道林滿慧身體恢複,都沒有往怪力亂神上想,隻認為是袁野大夫藥到病除,讚歎中醫神奇。袁醫生不是說了嗎?林滿慧體內有一股勃勃生機遊走其間,那肯定就是以前吃下的藥材慢慢積累,量變換質變,產生藥效了。

孫文嬌是中專生,在縣城文化局上班,是個爽快人。她家在農村,父母生了七個,她是老大,時不時要補貼娘家。夫妻倆雖然工資收入不錯,每個月加起來八十幾塊錢,但因為兩邊都負擔重,過得很節儉,日子並不寬裕。

林滿慧腦海中關於大哥大嫂的記憶並不多,平時聽幾個哥哥說起,都對大哥頗為畏懼,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隻靦腆一笑,沒有說話。

林景智洗完熱水臉,坐在竹椅上一邊搖扇一邊問林景信:“入學通知書呢?拿來我看看。”

果然,老大一回來,林家的氛圍就變得嚴肅而凝重。林景信老老實實地將入學通知書交給大哥,等著他下一步指示。

林景信看完,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景信原本就喜歡讀書。現在小妹身體好了,不再拖累你們,努力奔前程吧。”

林景仁有點不樂意了,道:“大哥,小妹一直都不是我們的拖累。”

林景智沒有看林滿慧,嘴角越發向下耷拉,沉聲道:“一家子省吃儉用攢了這麼久的錢,不就是為給她做手術嗎?怎麼不是拖累?”

林景嚴與林滿慧一起上學一起玩耍,感情最好,聽到這話眉毛便皺了起來:“要是沒有小妹,二哥上不了大學,我要被抓起來,她是我們的福星!”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緊張。

孫文嬌忙打圓場,笑著說:“老林這是當老師當慣了,一回來就教訓人。好了,大家等了我們這麼久,一定肚子餓了吧?趕緊吃飯吧。”

林景智還想說什麼,妻子拉著他胳膊責怪了一句:“我看著滿慧現在身體好了,是個有主意的人,你平時回家少,彆總擺家長的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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