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夫妻站在門簾邊不肯再進一步,哭喪著臉說:“晴雯,好妹妹啊,說你勾引寶玉的是太太,將你從府裡趕出來的,也是太太,這可和我們夫妻沒關係啊。”
明華扯了扯嘴角,料想著小院外的人,也聽不到外間的聲音,便冷淡地說:“你們先把我的銀子還給我,不然我今兒就拖著你們一起去地府,找閻王老爺說道說道。”
多渾蟲雖然心裡害怕,但一想到那三四百金,心裡又舍不得,隻在那裡磨磨蹭蹭,不肯去拿。他平日裡在賈府做個廚子,隻顧自己吃飽了,喝醉了,彆的什麼都不管,日日都要被人踹幾腳罵著,若是有了這三四百金,他怎麼吃喝都行,想怎麼醉生夢死都有人伺候著。要把這錢從他那裡拿走,那真是和挖了他的心肝沒什麼差彆了。
多姑娘飛快地抬頭看了眼明華,見她原本青白的臉紅潤了許多,額頭上也多了一點嫣紅的痣。這麼一看,她便知道,這晴雯果然是有些大好了。
她很確定,晴雯原先已經斷了氣。那時她還悄悄探了一下,晴雯的整個身體都是冰冷僵硬的。
話本子裡還陽、借屍還魂等神神鬼鬼的故事多了去了,她也不知道晴雯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這其中肯定有許多古怪。
多姑娘的身體很特殊,她一遇上男的貼近,便渾身酸軟,恨不得靠在男人身上,很得榮寧二府小廝和仆從的喜歡。她亦喜歡和他們廝混在一起,看著他們討好她,伺候她。原先她是不在意這些的,隻顧自己痛快了就好,如今遇到晴雯這神神鬼鬼的事情,難免有些忌諱和心虛。
多渾蟲那死人被錢迷了心竅,她多姑娘可隻是個□□凡胎,可受不住這樣的古怪,要死,他自己去死好了。三四百金縱然讓人不舍,但她也不是吃不著喝不上,賈府有那麼多男人願意伺候她睡覺,連那璉二爺也不例外,她可還要好好活著去享受生活。
這麼想著,多姑娘也不管多渾蟲拚命阻攔,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心驚膽戰地繞過明華,去裡間拿鑰匙打開了一個樟木箱子,把裡麵藏著的屬於晴雯的包裹和金銀都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明華躺著的那張炕的炕尾。
她哆哆嗦嗦地對著明華拜了拜,說道:“好姑娘,你回來後,我雖怠懶照顧你,沒及時送吃喝的給你,沒耐心伺候你,可我也沒有虐待你。那日寶二爺來看你,我還給你們打了掩護,隻叫他下次再來,我必會幫你們的。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以後天天給你上香,你可千萬要放過我啊。”
多渾蟲看著那包金銀,眼睛都要直了,可他也隻敢眼巴巴地看著。他素來膽小懦弱,隻管自己死活,不然也不會讓老婆多姑娘睡遍了榮寧二府的小廝漢子,頭上頂著一片一望無際的大綠草原,也不敢吭一聲。
明華對這一對奇葩夫妻,也是無言。她冷著聲音嚇唬道:“你們從府裡討的喪葬銀子,我也不問你們要了,就當是我借住在你們家付的錢。我不妨告訴你們,我這一遭走了鬼門關,可見識到了那裡的十八層地獄和生死簿,你們在凡間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在生死簿上記著,不是假做個菩薩模樣就能掩蓋過去的。哥哥和嫂嫂做了什麼,你們自己心裡也有數。我既交了銀子,這段時間你們便需好好照顧著我,不然,這便算你們偷竊虐待,判官手裡的筆也是要記下的。”
多渾蟲和多姑娘這樣的小人物,又不是真的是那坦坦蕩蕩之人,心裡怎麼都有幾件不能對外言的私事,心裡自然心虛。
多姑娘也知道,晴雯一口一個假做菩薩模樣,說的是那麵佛蛇蠍心腸的王夫人,更加不敢接話。她隻道:“好姑娘,我斷不敢如之前那樣苛待你了,家裡有了好吃的好喝的,我定會先送來給你。”
她又扯了扯她丈夫,那多渾蟲忙哆哆嗦嗦地跟著應了。
明華便又軟了口氣,說道:“我因性情直率,說話時尖銳了一些,便得罪了府裡的許多老婆子,白白擔了個尖酸刻薄的名聲,但我是怎樣的人,你們心裡都清楚。好叫嫂子知道,我這一回從地府回來,也不是白白回來的,除了原先那手繡活,閻王爺還賞了我另外一個本事。嫂子若是願意,便可和表兄一起跟著我乾,彆的不說,日後讓兄嫂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至於那什麼璉二爺之類的,便輕輕放過吧,他與嫂子,終究不是一類人。”
她現在的身體不好,可不能像之前的晴雯一樣,要口吃喝都是樁難事,因而,她得製住這夫妻兩個,調養好了身體以後,才能考慮後續種地賺功德之事。她看過幾遍紅樓夢,知道這夫妻二人,是多姑娘拿捏著多渾蟲,她隻要拿捏住了多姑娘,便拿捏住了多渾蟲,故這恩威,都是朝多姑娘去的。
多姑娘一聽到明華提到賈璉,想到鳳姐那狠辣的手段和鮑二家的下場,嚇得魂都要飛了。她哆哆嗦嗦道:“我不敢,我再不敢的,好姑娘,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聽你的便是。”
明華見狀,便曉得這多姑娘暫時被穩住了,她可以安心休養一些時日。她眯著眼靠在床上,說道:“既如此,表兄和表嫂便先將外麵那些人趕走吧,至於怎麼說,你們二人應該心裡有數。”
多姑娘連連應聲,便拉著多渾蟲出門辦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