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紅樓(五十四)(2 / 2)

打那天以後,賈赦就遣了人悄悄地去查了賴尚榮。賴尚榮在賴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從小也讀書識字,意圖走官宦之道。可他本人就是個廢物,能銷了奴籍,是靠著賴大兩口子精心安排,讀書讀了幾年,連個童生都沒有考上,磨搓到了二十歲歲,靠著賈家捐了前程,到了三十歲,他做官沒有任何進益,還是靠著賈家才被選了知縣。做了知縣之後,他在任上大肆貪汙,連舊主都不大看得起了。要拿下這個的一個人,不要太簡單。

在拿到賴尚榮貪汙的證據之後,賈赦暗中挑了幾個人,趁著賴大兩口子出門那會兒,直接在門口按住他們,將他們捆了起來。賴大兩口子才是賴家的主心骨,隻要將他們拿下了,賴家的其他人根本就不需要操心。在這之後,他又帶著奴仆和賬房先生衝進了賴家,見到賴家人就捆起來,見到財物直接抄家清算財產。

清算完畢後,他將其中屬於賈家的財產和證據以外的銀錢都留了下來,其餘剩下大約三十萬兩銀子左右的財物,他叫人抬著送去了衙門。跟著這些東西一起送去的,還有他叫人查出來的證據。

畢竟賴尚榮犯的是貪汙罪,得有銀子才能叫人信服,是不是?三十萬兩銀子,正好能叫他死的透透的。

等將抄出來的財物都送入大房之後,賈赦又教人將賴家人都關了起來,並且嚴令榮國府眾人不得將此事告訴賈母,才轉身去了庫房。

賈璉已經在那裡了,一見到賈赦,他便行了一禮,道:“已經清點清楚了,所有的銀子、古董合在一起有八十萬兩,就這還沒有算賴尚榮名下的田莊、鋪子和他們家那個花園。

賈赦問道:“賴家的花園值多少銀子?”

賈璉道:“不下於五十萬兩。”

“地契房契呢?”

“搜出來一起帶過來了。”

賈赦就道:“帶上賴家所有的地契和房契,再將那些古董擺件挑出一部分,大約值個三十萬兩就夠了,挑好以後裝車,我們去戶部。”

賈璉疑惑抬頭:“老爺,這是要做什麼?”

賈赦搖搖頭,道:“那日我們去林家的時候,你注意到沒有,林兄弟說起還戶部欠款的時候,格外認真。我琢磨著,這定然是一件十分要緊的大事,不然周貴妃家也不會那麼爽快地還完了。”

還了銀子也好,這部分債沒了,感覺身體都輕了兩分。可是……賈璉小心地看著賈赦,道:“可是老爺,我們還欠著林家兩百萬兩銀子呢……”

林家真的是夠厚到了,正是因為林熙,他們才知道賈家的祭田已經被賣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借機拿下王氏,好歹追回了祭田。賈家欠著林家那麼多錢,他們也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給賈家指點了迷津,幫了宮裡的娘娘和薛寶釵,還幫探春說了一門好親事。

可人家厚到,賈家也不能當這欠銀的事沒發生吧?

說起這個,賈赦也十分苦惱,賈家是真的還不起銀子了。他道:“咱們家值錢的,也就那個園子了吧。”

賈璉大驚失色:“那可是給娘娘的園子!”

這園子要真賣了,賈家就成了京城的笑話了。

賈赦問道:“那你說怎麼辦?老爺我沒有你林兄弟的本事,可賺不了那麼多錢。”

賈璉咬了咬牙道:“這銀子必須得還,哪怕先還一部分呢……咱們家的祭田已經要回來了,賴家抄出來的東西不是還剩下五十萬兩嗎?先給林姑娘送過去吧。”

若換了以前,賈璉一定裝聾作啞把這筆欠款給拖過去了,可如今是自己家裡要求著林家,萬一人家因為這欠款的事情惱了,賈家出了什麼緊急情況,想求助都沒地方去。

賈赦冷笑:“憑什麼隻讓大房出這個銀子?不是說娘娘是賈家人的娘娘嗎?這園子既是為娘娘建的,那麼大家都該出力。走,璉兒,我們去找你政二叔和珍兒。”

赦大老爺發起瘋來,賈母都扛不住,更何況是賈珍和賈政。被罵得滿頭包之後,賈珍不得已出了三十萬兩,賈政被逼著拿出了二十萬兩,湊吧湊吧勉強湊出了一百萬兩。

就這麼著,賈家大張旗鼓地把欠戶部的銀子給還了,賈璉又把那一百萬兩銀子送去了林家。

等他走了以後,林熙的表情有點遺憾:“我本來想讓他們用那個園子來頂債的……”

到時候抄了家,那大觀園就被充入國庫了,成了皇帝的私人物品。叫他說,他們還不如悄悄改了房契,把那園子抵給他們,剩下的銀錢全部都去買祭田來的好呢。

明華抬頭看她:“你還惦記著那園子呢?”

林熙十分坦然,道:“是啊,要知道在這個世界,最有名的就是大觀園了。”

明華就道:“賈家欠的是黛玉的銀子,你若喜歡園子,咱們家在小湯山的莊子也快建好了,到時候一家人都去那裡住。”

正說著呢,鈴鐺就在外麵通報,說是林黛玉來了。

林黛玉過來,正是為了這一百萬兩銀子的事兒。她道:“我也沒有嫁人的想法,這一百萬兩給了我,不過是白放著發黴罷了。我想將這些銀子用在咱們的藥堂上,畢竟藥堂裡的藥是免費的,每日的消耗也大。這本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不能隻叫嫂子出錢。”

就這麼一點事,簡單!

明華就道:“現在賣房子賣地的人多,你這一百萬兩,不如全部買了鋪麵,這樣,每年收的租金就夠買藥材的了。”

林黛玉行禮謝道:“這樣也好,謝謝嫂子。”

時間呼啦啦地就到了十月份,炎熱的暑氣已經消失無蹤,秋風涼瑟瑟的。

明華算著日子,該到了多姑娘生產的時候了。早在產期前半個月,多渾蟲就請了兩個接生嬤嬤住在家裡,可真到了生產這一日,多姑娘還是難產了。

消息送到林府,明華和林熙立馬就趕了過去。他們剛趕到的時候,多渾蟲站在外麵,產房裡傳出了多姑娘的喊叫聲。她多喊一聲,他的腿就軟上一分,最後那一下,要不是林熙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整個人都要跪倒地上了。

明華脫下披風,用熱水洗了洗手,拿著銀針就進去了。

接生嬤嬤說:“奶奶這是胎位不正,剛剛嬰兒先出來的是腿,沒辦法,我們兩個隻能把孩子的腿推進去,給她正一正胎位才能繼續生。”

明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儘快開始。”這正胎位,就是要將多姑娘肚子裡的孩子轉個方向,讓他的頭先出來。這個過程就像是被重物碾壓一樣,非常痛苦難熬,接生嬤嬤是擔心多姑娘扛不住。

但這也沒辦法,必須得這麼做,不然大人孩子有可能一屍兩命。

明華拿出銀針,消了毒後道:“我給她紮兩針,能叫她的疼痛緩解一點,你們快些吧。”

接生嬤嬤們就配合著她,開始給多姑娘揉肚子。縱然有銀針減痛,多姑娘也疼地快要暈過去了,她死死地抓著被單,對著外麵的多渾蟲喊道:“我要是死了,你不許給我孩子娶後媽!”

多渾蟲在外麵聽著這個聲音,眼淚都要出來了:“不、不娶。”

嬤嬤一動作,多姑娘又是一聲慘叫。好一會兒,裡麵又傳來了她虛弱的聲音:“我的財產都是我兒子的,房子也是我兒子的!其他妖豔賤貨不許住進來!”

多渾蟲哆哆嗦嗦應道:“不、不住……沒有、沒有妖豔賤貨。”

多姑娘氣喘籲籲,這一次她說話的聲音都比之前輕了很多:“算、算了……我要是死了,我兒子給、給晴雯養,我的錢、我的錢全給她保管……叫、叫晴雯養,你不許去搶……”

多渾蟲這會兒,就是靠林熙拉著他,不然早就軟在地上了。聽到多姑娘這話,他真的哭了:“我不、不娶了,我就守著孩子……不不是,我不要孩子,我要保大人、我要保我媳婦……”

明華又在多姑娘身上紮了一針,在下麵看了看,道:“胎位正了,可以生了。”這話一說完,她拿起放在一邊倒著熱水的茶盞,趁著接生嬤嬤們都不注意,在裡麵滴了兩滴靈水,然後扶著滿頭大汗,快要虛脫過去的多姑娘喝了水,道:“胎位正過來了,嫂子要用力,用力啊……”

喝了那一杯水,又聽著晴雯在耳邊的話,多姑娘覺得流失的力氣又慢慢地回來了。她喘了一口氣,一閉眼一用力,就感覺自己擠出去了什麼東西。

房間裡響起了孩子嘹亮的聲音。

接生嬤嬤們大喜:“生了生了,是個小爺!”

明華抱著剛被清理過,用被褥包裹起來的嬰兒,坐在多姑娘床邊,調侃道:“你和你兒子都還活著,不需要我為你養孩子了。”

多姑娘已經沒力氣了,但她聽到明華的話,閉著眼睛的眼角還是流下了淚水。

明華把孩子交給嬤嬤,推開門走到了外麵。多渾蟲從地上爬了起來,走路的時候還是像麵條一樣軟綿綿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了。他急急地問道:“我我我媳婦……”

明華笑著道:“嫂子很好,這會兒睡著了。”

多渾蟲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又問道:“我我我孩子……”

明華接著他的話道:“是男孩,母子平安,都很好。”

多渾蟲不撐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這就好,這就好……”

新生兒總是能夠帶來希望。而對明華來說,小孩兒也能帶來麻煩,比如她的婆婆、林熙的母親這會兒回來就一直盯著她的肚子。

她甚至還在私底下挑撥林熙說道:“你們成親這麼久了,她怎麼就還沒懷上呢?她該不會是不能生吧?這不是耽誤你嗎?我們林家可是幾代單傳,她要是不能生,可就彆怪我給你找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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