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熊孩子(三十八)
明華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讓她進來吧。”
王嬤嬤這才從清霜麵前讓開, 對她道:“跟我來吧。”
清霜忐忑不安地走進內室,看到明華已經穿著裡衣坐在了柔軟的被窩裡。那被子是她從京城帶來的,聽說裡麵裝的是鴨子身上最柔軟的毛,她一共帶了兩床, 聽木香說, 為了做這鴨絨被, 皇上特意吩咐人去宮外買了大批鴨子收集鴨絨。
這樣的人,高高在上, 是天上明月,是眾人掌心裡的寶,她這樣在泥淖裡掙紮的人, 從來沒有想過能夠遇上這樣的人。
她想:當初任由淩梅和素憐爭著去伺候大阿哥和六阿哥,這個選擇應當是做對了。
明華本來要入睡了, 因著清霜鬨了這麼一出,她隻好披著厚厚的大毛衣服蓋著被子靠在床上。她道:“什麼事情, 起來說吧。”
木香聞言, 便將邊上的小凳子搬到清霜身後, 小聲地叫清霜坐下。
清霜鼻子一酸, 眼淚差點掉出眼眶:“格格,奴婢說的事情,可能會汙了您的耳朵,但是奴婢真的沒有辦法了, 求格格救奴婢一命吧。”
明華點點頭, 道:“你姑且先說著, 我聽一聽是什麼事。”至於這事兒要怎麼辦,她可給不了保證。
清霜吸了吸鼻子,道:“奴婢原來不叫清霜,叫做李真,是金陵人士,家中有父親、母親、奴婢和奴婢的弟弟。奴婢祖上都是讀書人,父親亦是一位秀才,專給小兒開蒙。因著父親性情平和,耐心細致,奴婢家的書館,倒是有不少人願意將孩子送過來。奴婢八歲那年,父親染了重病,這平凡穩定的日子就這麼到頭了。奴婢的母親因著照顧父親,太過操勞,在為父親辦了喪事後,也沒抗住,跟著生病走了。能為奴婢姐弟擋風遮雨的人走了,奴婢和弟弟很快就落入了彆人的圈套。金陵城裡有一賴子叫全三,經常仗著他的姐姐是知府的小妾橫行霸道,巧取豪奪。奴婢母親走了才三天,那全三便拿著一張欠條打上門,說是奴婢父親問他借了一千兩銀子,如今父親和母親沒了,他便要用奴婢家的房子和鋪子抵債。這分明就是借口,奴婢七歲時,便跟在母親身後學著管家,知道家裡銀子尚且富餘,且沒有什麼要緊的支出,父親最是討厭他這樣欺壓百姓的流氓,從來都不屑與之為伍,根本就不會去問他借銀子。還有一個便是,父親寫的一手好字,那全三拿過來的借條上的字,就跟狗爬似得,偏偏他還要說那是奴婢父親親自寫的。”
“奴婢便是再不願意,也不是這種人的對手。全三不僅霸占了奴婢的家產,還打著利息沒有還清的借口,將奴婢和奴婢弟弟賣入了……為了保住清白,奴婢趁著他們不注意,跑到了大街上,恰好撞上了一輛馬車。後來,那馬車上的貴人就買下了奴婢和奴婢弟弟,奴婢被送到了金陵城外的一座農莊裡,那做農莊外麵瞧著不起眼,裡麵卻十分寬闊精致。除了奴婢以外,那裡還有十來個如同奴婢一樣的女孩子。這些女孩子有比奴婢大好幾歲的,也有比奴婢小好幾歲的,她們什麼都不需要做,隻需要學會將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跟著那裡麵的先生學習琴棋書畫就行。奴婢說句實話,女孩子們吃的,用的,她們身上穿的,戴的,便是外麵比起外麵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不差什麼的。送奴婢過去的人說,隻要奴婢好好學習,能學得真本事,以後就能為主子效力,也能給弟弟幫襯。奴婢當時以為自己進了福窩,便學得格外認真。奴婢的功課逐漸名列前茅,莊子裡的先生就越發對奴婢好,給奴婢的優待也格外地多。後來,莊子裡總是會有好幾個貴人過來,挑走幾個漂亮的女孩子,那個時候先生總說,姐姐們的福氣來了……奴婢剛開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一直到去年,和素憐、淩梅,還有另外三個姐妹,一起被李夫人看上,千裡迢迢從金陵到了山東。”
“李夫人那個時候說,要給奴婢們一個前程,會給奴婢們尋一個好的歸宿,隻是奴婢們要好生學本事。一開始,奴婢們學的與之前的也沒什麼差彆,琴棋書畫可以不要特彆精通,但必須要能說出一二來,除此之外,會有先生教導我們後宅的人際關係和如何管家,隻是後來,奴婢們要學的東西,就叫人格外覺得羞恥了……嬤嬤們會往奴婢們的……下、下麵塞香丸,會逼著奴婢們練習奇怪的動作,務必要叫身體比柳條還要柔軟,她們還會教導奴婢們如何笑、如何蹙眉、如何在走路時將身姿搖擺地好看,如何叫自己看上去格外高潔,如何……如何勾著男人,若是有哪裡學不好,便、便會有叫人生不如此的懲罰……奴婢沒有辦法,隻能跟著一起學了。年前的時候,李夫人又來了。她挑中了奴婢、淩梅和素憐,說要叫我們去伺候貴人。後來,先生在私底下透露,說皇上要南巡了,夫人給我們的前程,就在跟著皇上一同前來的兩位阿哥身上。奴婢這樣的奴才,對李夫人來說,就是一件貴重的貨物。格格是女子,奴婢這樣的貨物,對格格來說並無用處。一開始,她是不願意額外再搭一個人給格格的,是李夫人身邊的嬤嬤勸她,說六阿哥和格格是未婚夫妻,若單單往大阿哥和六阿哥身邊送人,難免會顯得太過明顯,若是格格注意到了,怕是會壞事,她建議多送一個人到格格身邊,格格是不會帶走行館裡的丫鬟的,等禦駕走了之後,奴婢還能回莊子,也不算浪費,她說,好歹叫彆人覺得這行館裡的丫鬟就是我們這個模樣的,不容易起疑。李夫人答應了,素憐和淩梅搶著去大阿哥和六阿哥那裡伺候,奴婢不想走上那條路,便主動要求來格格這裡。離開前,李夫人還給奴才改了一個名字,說什麼李真這名不夠風雅,改成清霜就很好。但奴婢明白,她是覺得奴婢不配姓李,她覺得奴婢帶著這樣一個名字出來,是侮辱了李這個姓。”
說到這裡,清霜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可這是奴婢願意的嗎?奴婢現在就是奴籍,什麼都做不了,弟弟還在他們手上。若是願意,難道奴婢就不想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嗎?”
明華看了嚴嬤嬤一眼,示意她拿帕子給清霜,道:“哭吧,哭完了,心裡覺得好受些了,再繼續往下講。”
若是真的,那這姑娘這幾年,確實過的坎坷。在這樣的絕境裡,要是還能哭出來,就說明還沒絕望,人真的絕望的時候,連哭的**都沒有。
不過說起來,這姑娘瞧著就不是那種能輕易認命的人,自己且聽聽她接下去會怎麼說。
清霜哭了一陣,就擦乾了淚水,不好意思道:“奴婢壞了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