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懷的還不知道是不是六阿哥的孩子呢,怎麼就這麼驕傲?
明華也不生氣,就問了她一句:“你覺得懷了他的孩子,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嗎?”
桑茹的眼神閃了閃,道:“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被抓之前,我就覺察到他身份的不對勁,京裡的事情,我們也了解一些。你嫁給尹左快兩年了,至今卻連個孩子都沒有,我是他的女人,我懷了他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你們皇家不是最重視開枝散葉嗎?你作為尹左的嫡妻,不好好照顧我,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卻讓我關在這樣的地方,就是不賢,就是妒忌……他原本就喜歡我,你這樣隻會讓她更討厭你罷了。”
這姑娘倒是有些心眼,知道用孩子和六阿哥來刺激她。雖然因著她明顯不了解滿人和皇家的規矩,說出的話錯漏百出,但要換了一個暴脾氣或者氣性大的,說不定還真就會被她激怒,中了她的圈套了。
明華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看著她:“你覺著你這麼說了,我是會氣得大吵大鬨,將這件事捅到汗阿瑪那裡,反而叫你和孩子光明正大出現在眾人眼中,叫刑部以後審你都縮手縮腳的,還是直接叫人拿把刀捅了你,你因此得到解脫,也不需要暴露白蓮教的秘密了?”
桑茹驚詫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對麵那個女人為什麼會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心思。但她的反應很快,她立刻掩去了異色,無辜說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就是想保住我的孩子,和他長相廝守罷了。”
明華在椅子上調整了一下坐姿,淡笑了一聲,道:“你歇歇吧,哪怕今天坐在這裡的不是我,是宮裡任何一個阿哥的福晉,都不會因為你這話生氣。”
在當權者眼裡,這姑娘實在是太渺小了。
“蘋果,你和桑姑娘講一講道理。”
蘋果應了一聲,雙手擱在小腹,身板筆挺,連唇角勾起的弧度都一直保持著不變,一副皇宮裡的精英大宮女的模樣:“桑姑娘,不是奴才看輕您,隻是奴才接下來的話,會讓您生氣。且不說您肚子裡懷的,是不是貴人的孩子,即便他是,又能改變什麼?姑娘您怕是不清楚,皇阿哥是皇上的兒子,尚未封爵,就能有一個嫡福晉,一個側福晉,數不清的庶福晉,格格,侍妾,通房丫頭。這庶福晉,格格,侍妾和通房丫頭,在主子眼裡,都是奴才。這要是沒有主子的允許,連孩子都不能懷。即便生了孩子,沒有主子的允許,那也沒有教養的資格,日後她們見了小主子,不能聽小主子叫聲額娘不說,還得在小主子們麵前自稱奴才,做奴才該做的事情。彆說宮裡了,就宮外的王公大臣府裡,就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女人。她們幾個人住一間屋子,沒有主子的允許,不能隨便邁出房門一步,每月就拿那麼一些份例,餓不死凍不死,就那麼活著,等著哪天主子們能想起她,給她一些賞賜。即便是這樣的日子,也不是一般人能過的,隻說那庶福晉,就得是五品官家的姑娘才行,宮裡的宮女,得長得格外好,或是伺候人格外好的,才能做格格和侍妾,便是通房丫鬟,那也是要十分出挑的人才行。桑姑娘,您覺得您有什麼呢?您是漢人,滿漢不通婚,論容貌,論才情,論規矩,論伺候人,論六爺的喜愛,您一樣都沾不上邊。就算您鬨大了,無論是您還是孩子,皇家都不會承認的。一個孩子罷了,您怕是不知奧,有多少人搶著為主子生孩子呢。我們福晉沒懷孕,那是爺心疼福晉,怕福晉傷了身子,您這樣的,在福晉麵前,還真的什麼都不是……”
這話說的桑茹打了個冷顫。
明華聽著,心裡也不是很舒服。她轉開話題,對桑茹道:“你若是妄圖利用這個孩子出獄,乃至保住你們白蓮教的人,怕是不行了。”
桑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話,隻怕是真的。他們是被秘密押到京城的,一進京城就直接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在單人的大牢門口守著的人,最少就沒有少於兩個人的。這個女人,一開口就戳穿了她白蓮教的身份,隻怕是知道一些江南的事情。
她慌了一瞬,咬著牙想道:難道就沒有彆的出路了嗎?
過了一會兒,她退回了之前的角落,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是,你是嫡福晉,你擁有著地位,名分,但那又怎麼樣呢?他又不愛你。雖然我是漢人,是江湖中人,與你是雲與泥的區彆,可他愛我,我們是相愛的。”說著,她又掉了兩滴淚,哽咽著道:“我一出生就是白蓮教的人……我沒的選擇,我也沒做過壞事,尹左他會來救我的,他說過我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
故意說的這麼曖昧,不就是想讓刑部不好下手嗎?行吧,你要這麼演戲,我也不攔你。
明華挑了挑眉,起身對諾敏道:“就這樣吧,這事兒還是等六爺來處理,我要先回去了。”
諾敏有些遲疑:“那這女人,奴才該怎麼處理?”
不管怎麼著,她可懷著六阿哥的孩子,還口口聲聲地說和六阿哥相愛……這要是真的,刑部是審問她啊,還是不審問?她住了牢房,是要給她優待啊還是不能給?
六福晉什麼都不說就走了,他該怎麼處理這個女人啊?
明華往前走了幾步,走到牢房門口,看著躲在裡麵的桑茹,道:“在刑部大牢,你這些雕蟲小技是沒有用的。同為女人,看在你是個孕婦的份上,我勸你一句,要想少受罪,你還是老老實實把該說的都說出來。你是白蓮教的人,能被人特意押到這裡,想必你在白蓮教的地位也不低,你這樣的人,沒人敢來救你。”
桑茹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怔住了。之前明華遠遠地坐在椅子上,她看不大清楚,如今走到跟前了,她才發現,這女人當真是好。自己自覺也是個小美人了,在白蓮教裡是聖女,那是人人都捧著的,男人更是把她當女神敬著的,可自己的分量自己清楚,自己是那假把式,人家就是真絕色,是真女神。她就單單站在那裡,那就是國色天成,跟清風玉露似得,仿佛有光披在身上,襯得這個牢房都格外的與眾不同。
難怪人家不往心裡去呢,難怪尹左見了她連看都不多看一眼呢,家裡要有這麼一個妻子,誰還看得上彆人。
桑茹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想法了,害怕、慌亂、妒忌、酸澀、委屈……這人和人之間的命,是真不一樣。
她故作鎮定道:“你彆拿這些話來嚇唬我,我和尹左是兩情相悅的,他會來救我的……”
話沒說完,遠處就傳來了一個清冽的聲音:“桑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在下每次見到你,都離你十步之遠,話都不曾多說幾句,你說什麼兩情相悅,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明華一聽,就聽出這是六阿哥的聲音了。
眾人一起抬頭,朝牢房門口看去。等那個穿著皇子常服的身影出現的時候,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大群人。
那桑茹看著這一幕,才算是明白了她心中的尹左,在這滿清朝堂裡有多高的身份地位。
等眾人起了以後,六阿哥飛快地走到了明華身邊,焦急解釋道:“這個女人狡猾地很,你彆聽她亂說,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