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就弓著身，小心翼翼地回道：“這些年，就沒有哪個女子是能入王爺的眼的，您唯一提起過的，就是楊家的小娘子了。”
趙熙搖了搖扇子，複又收起，在手心敲了敲，神色有些迷茫：“不知為何，我見到她，總覺得十分親切，尤其是那雙眼睛，我總覺得是在哪裡見過。”
隻是看到她，就覺得滿心歡喜，仿佛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了。
無就勸他：“王爺若是喜歡楊家小娘子，不如和皇上說一說，奴倒是覺得，今日在場的小娘子們，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王爺了。”
楊小娘子是忠烈之後，楊家在軍中威嚴深重，王爺若是娶了她，要收服軍中之人，借著楊家便能容易許多。而她父兄皆亡，家中沒有能夠頂立門戶之人，王爺若是娶了她，皇上也不會因為覺得王爺背後勢大而生出警惕之心。
越想，他越覺得楊小娘子是最合適大皇子的人選。
趙熙將扇子放在桌上，回憶著那日相處的場景，皺眉道：“我那日在楊家見到她時，便覺得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她似乎是認識我，見到我的刹那很欣喜，但我很確信，我並沒有見過她。我擔心這是個陰謀，所以對她心生警惕，並沒有決定要靠近她。”
他搖了搖頭：“我沒想過將不確定的危險留在身邊，所以娶她一事，是天方夜譚。無就，這事以後也彆再提了。”
“是。”無就恭敬應了聲，心裡暗暗覺得可惜。
趙熙揉了揉眉頭，覺得十分不舒服。
這件事是他早就做了決定了的，楊九妹這個小娘子太過奇怪，讓他不得不防。可為什麼把話說出來了，覺得更加煩躁焦慮，仿佛心裡有把火在燒，仿佛腳踩不到地上——空虛、驚慌、沒有安全感。
那楊家的小娘子，他當真不想接近嗎？
就在他心煩意亂，想要再把扇子拿起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桌上多了個東西：“那是什麼？”
無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咦”了一聲，伸手將東西拿起，雙手遞給趙熙：“王爺，是一塊玉佩。”
趙熙接過玉佩，仔細打量了一回，發現其質地瑩潤通透，雪白的玉中天然飄紅。玉佩是圓形的，白色的地方被雕刻成一株桃花樹，而些許粉色，則被雕成了桃花。桃樹下還有一男一女，兩人頭靠肩，手相握，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君子如玉，自來玉佩的雕刻，都是尤其特殊含義的，譬如龍鳳呈祥，譬如鴛鴦戲水，總歸都是個吉祥的意思，倒是從未見過有人將其雕刻成桃花樹的。
趙熙皺起了眉頭：“這是哪裡來的？怎麼會放在這裡？”
無就驚訝了一瞬，不確定地回道：“會不會是哪個下人不小心落下的？”
“不可能，”趙熙將玉佩握在手心，冷靜說道：“這玉佩觸手生溫，便是宮中，也難以找出可與之媲美的暖玉。再看他的雕工，大巧若拙，渾然天成，必然是出自某位大手。我做皇子的，尚且沒有這樣的東西，府裡哪個下人，能有這樣的玉佩？這必然是有人刻意落下的。”
“有人混進來了？”無就臉色一肅，立刻擋在趙熙麵前：“此人會不會就在屋中？”
趙熙臉色陰沉，對著門口喊了一聲：“來人！”
門“砰——”地一聲打開了，趙熙和無就同時朝外麵看去，卻隻看到了白慘慘照入的日光。
門外空無一人。
無就臉色慘白，張開雙手攔在趙熙麵前：“王、王爺……奴才護您先離開這裡……”
他話音剛落，外麵忽然跳進幾個蒙著臉穿著郭家家丁服的人。那幾個人一見到他們，就掏出了藏在衣服前襟裡的匕首，衝了過來。
無就被嚇得雙腿發抖，依舊擋在趙熙的麵前。趙熙的臉色更沉了，他拖著無就不停快速後退到牆邊，然後將無就往旁邊一推，一手拿下掛在牆上的寶劍，就和蒙麵人打了起來。
無就直接被推到了地上，撞到了邊上的屏風。“嘩啦——”一聲，屏風摔碎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穿著丫鬟服飾的小娘子站在那裡。
那小娘子長得十分普通，一雙眼睛卻是水波盈盈，格外好看。隻不過她一眼撇過來的時候，眼神中卻帶了刀鋒般的寒涼，仿佛能割裂人的皮膚一樣。
無就忙往邊上爬了幾步，驚恐問道：“你是誰？”
隻見那小娘子直接從他身上收回了視線，然後轉身拿起了放在梳妝台上的圓形銅鏡，隨手就往外麵扔了出去。
無就的眼睛不受控製地跟著銅鏡看了出去，恰好見到那圓銅鏡旋轉著砸中了那幾個蒙麵人的胸口，直接將他們擊倒在地後，又原路飛回，穩穩地落在了小娘子的手中。
趙熙見狀，立即上前，挑斷了那幾個人的手筋和腳筋，拿劍挑開了其中一人的麵巾，抵著他的脖子問道：“你是誰？誰派你來殺我的？”
那人把眼睛瞪的跟銅鈴似得，下一刻嘴角流出黑色的鮮血，頭一歪就死去了。
趙熙暗道一聲不好，還沒來得及動作，其他幾個人紛紛歪頭，口吐鮮血死去。
無就連滾帶爬跑到趙熙身邊，抖著手問道：“王爺……王爺還好嗎？”
“我還好，可惜他們都服毒自儘了，”趙熙將手中寶劍插入劍鞘，囑咐無就道：“讓人來把屍體拖下去，好好查一查。”
無就應了是，然後又擋在趙熙麵前，看著屋子裡站著的小娘子，揚起氣勢問道：“姑娘好本事，今日之事多謝了，不知姑娘是哪房的丫鬟，還望告知，越王府必有重謝。”
明華看了眼不動如山站在那太監身後的大皇子，將手裡的鏡子放回原位，心裡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難過。
這個人確實是帝君，但是他卻不記得自己為她雕刻的玉佩了。
她的帝君，似乎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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