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退婚的事情,除了李姨娘為兒子、兩個妹妹為哥哥委屈不平外,宋存這個當事人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這事情過去便過去了,讀書才是重要的事情。
宋存沒把退婚之事放心上,外麵卻有了關於他和張小姐退婚的傳言。
他整日關在家裡守孝,在屋裡讀書,大門都沒出一步,如若不是周奇略寫信詢問他退婚一事是真是假,宋存還不知道這事情。
接著周齊略又說若是真的就幫他教訓那張家少爺一頓,讓他們家瞧不起他兄弟。
宋存捏著信紙一笑,提筆在信上告訴他兩家本就是聯姻,他和張小姐沒見過麵,也沒任何情誼。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不能給張家提供任何助益,更配不起張家嫡出小姐,張家選擇退婚,雖然有出爾反爾之嫌,卻也是人之常情,不必氣憤。更不必為了此事找那張家少爺麻煩,你爹和大哥知道又該罰你了。
何況你若真這樣做,隻會讓張家覺得我意氣用事,更加小瞧我,倘若真為兄弟著想,便好生讀書,將來在科考上陪著兄弟一起奮進。
周齊略接到宋存的信,正坐在涼亭喝酒賞景,看完信,直接趴在了石桌上,嘴裡不停念叨著:宋存你變了,宋存你變了,你再也不是以前的宋存了,竟然讓我跟你一起讀書。你難道不知道我最討厭的便是讀書了嗎?
周奇謀領著友人在花園裡閒逛,正走到涼亭處,準備歇息歇息,發現小弟一臉生無可戀的趴在石桌上,他微微詫異,這個弟弟一向活潑好動,何事讓他如此頹喪?
兩人拾級而上,進了涼亭,旁邊的小廝想要出聲提醒,被他製止了。
走到涼亭,他直接問道:“發生何事了?”
周奇略心神都在抱怨宋存讓他讀書一事上,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腳步聲,他聽到聲音嚇一跳,連忙抬頭看去,喊了聲:“大哥”
看向他身邊的人,又是一驚,忙起來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字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拿著扇子,微笑著點點頭。
有太子和大哥在,周奇略不敢有其他動作,拘謹的站在一旁。
周奇謀招待太子坐,又吩咐丫鬟上茶水點心,周奇略不敢坐,沒有大哥的吩咐,也不敢走,小心翼翼的站在大哥身後,像個小廝一般。
太子看著他笑了一下,看向周奇謀說道:“你這弟弟倒也不像你說的那般頑劣。”
周奇謀無奈的道:“也隻在我麵前裝裝樣子罷了,我一走,他便老實不起來。國子監的先生常常與父親說他如何如何憊懶不愛讀書,先生布置的作業,從未完成過。隻知道玩樂。我與父親為此頭疼不已。”
周奇略埋著頭,微微撇撇嘴。他隻是不愛讀書而已,不愛讀書的人多了去了,哪有大哥說的那麼誇張?
太子笑起來,就問周奇略:“不愛讀書,那麼你愛做什麼?”
周奇略在太子麵前,不敢瞎說,隻能硬著頭皮回話:“愛吃,愛玩,還愛喝酒。”
說完,他不看大哥的臉都知道他臉有多黑,心說他完了,今天怎麼這麼背,在涼亭待著喝喝小酒,賞賞小景,也能遇到大哥和太子殿下。
聞言,太子大笑起來,朝周奇謀戲謔的道:“你這弟弟不錯,至少實誠。”
“慣壞了。”周奇謀看著弟弟的眼神,微微泛著涼意。
太子真的覺得奇謀這弟弟挺不錯,要是他的那些弟弟也都如他那般愛吃愛玩,這般單純,他不知道省多少心。
周奇謀冷笑一聲,發現桌子上的信,他拿起來問道:“這是什麼?”
周奇略一驚,慌忙說道:“這是宋存給我寫的信,沒什麼的。大哥快給我,我收起來。”
那信可千萬不能被大哥看了,不然被他知道他想偷偷摸摸去教訓彆人,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他。
周奇謀看他神色慌張,哦了一聲,周奇略提著心,緊張的看著他。
周奇謀笑道:“看你如此緊張,莫不是這信裡寫了什麼?”
周奇略忙說:“沒寫什麼,真的沒寫什麼的。大哥,太子殿下在這裡,你陪太子殿下說話,我下去了。”
說完就想去奪那信。
太子笑著道:“你們隨意。”
心裡卻道奇謀果然沒把他當外人,臉上笑意更深。
他越說沒什麼,周奇謀愈發覺得有什麼,他展開信紙,幾下看完,看完後,他說道:“張家這會怕是要看走眼了。”
周奇略垂著頭在旁邊不敢吭聲,聽到大哥的話,倒是鬆一口氣。
太子看向他,周奇謀笑著把信拿給太子,太子接過來,看完後,微笑著說道:“你弟弟這朋友不錯,難得有自知之明,能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倒是可以引過來一見。”
他說的是褒獎的話,沒有看低的意思。
周奇謀與他是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話語中的意思,他說道:“他是定遠侯府的庶子,定遠侯去世後,宋闕成了定遠侯,就把幾個庶出兄弟還有一眾姨娘庶妹,全都分了出去。想來張家也是因為這原因,才跟他退婚的吧。”
至於退婚的原因什麼八字不合,不過是一塊遮羞布罷了,明白的人都會明白。
太子就笑著道:“這一代的定遠侯也不成氣候了,十幾個庶出兄妹,便是籠絡個,也是助力,全都給分了出去,要是這些庶出兄妹當中有出頭的,又有幾個能記住他的好,又有幾個會記得他的好?庶子生都生了,何不好好利用呢?到底是勳貴,底蘊差了些。跟你們這些書香門第比不了。”
當然這種事情放在他身上便不行,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可不會覺得矮他一頭,都是皇子,誰不想做皇帝,他是太子,在他們眼裡便是大錯誤,整天想著怎麼把他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也由不得他籠絡他們。父皇也不會允許。
周奇謀笑了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處事原則吧。也不能要求所有家族都一樣。”
庶子也是自家子嗣,培養好了照樣是家族勢力,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把他們趕出去,相當於砍斷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不明白那些人為何會這麼做。既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生庶子,免得耗費財力物力。
太子笑了笑,轉移話題:“那宋存既然在家裡守孝便算了,倘若有真本事,早晚會見到。倒也不必著急。”
送走太子後,周奇謀看向弟弟,陰測測的問道:“愛吃、愛玩、愛喝酒是吧?”
周奇略嚇的直哆嗦,結結巴巴的說道:“在太子殿下麵前,我也不敢說謊啊!萬一,萬一太子將來登基,那豈不是欺君之罪?到時候受了懲罰怎麼辦?”
“住嘴,不要瞎說!”周奇謀冷笑道:“難為你還知道欺君之罪。了不得,了不得。不過,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在腦子裡想一想,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周奇略乾笑兩聲,“我知道了。
”
周奇謀沒在看他,而是吩咐旁邊的丫鬟:“二少爺不是喜歡玩、喜歡吃嗎?給他準備一大桶米飯,讓他吃個夠,何時吃完,何時停下。吃不完便不許休息。”
周奇略瞪大眼睛:“我是你弟弟。要不要對我這麼狠?你這隻想撐死我嗎?”
周奇謀哼道:“就因為你是我弟弟,才對你這麼狠,免得你出去胡來。犯了錯誤,我和父親也替你收不了場子。吃完米飯還有項目等著你。”
周奇略垮著臉,真的生無可戀了,大哥太狠了,比國子監的夫子都狠了一百倍。
兩天後,宋存再次接到周奇略送來的信,看到周奇略抱怨他大哥太狠心,就因為他在太子麵前說他喜歡吃,喜歡玩,喜歡喝酒,就逼著他吃一桶大米飯,吃不完還不去休息,雖然最後他也沒吃完,也吃的吐了。
這還不說,還讓他踢毽子,整整踢了一天,不讓他歇一下,口渴了想喝口水都不讓他喝。
他一個少爺竟然被罰踢一天毽子,他還怎麼見人?
說什麼他不是喜歡吃,喜歡玩嗎?那就讓他吃個夠玩個夠。倒是沒逼他喝酒,肯定是因為他自己也喜歡喝,舍不得那酒的緣故,他倒是想被灌一肚子酒,結果等了半天,大哥不罰他了。陰險,實在太陰險了。
看到這裡宋存實在忍不住笑了,這小子怎麼這麼實誠?竟然跟太子說喜歡吃,喜歡玩,真是個憨憨。
至於周奇略說太子和他大哥看了他的信對他看法不錯,還說張家會看走眼。他聽了也隻是笑笑而已,並沒有因為得到太子的誇獎沾沾自喜。
不是太子的誇獎對他不重要,而是即便現在太子讚了他,他今後沒什麼本事,太子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相反,隻要他能力出眾,隻要皇上太子想當個好皇上好太子,都會看重他。
他現在還在守孝,就老老實實的守孝,老老實實的窩在家裡看書,如此,這守孝何嘗不是他積蓄能力的時候?
最後周奇略又跟他說,不是他不想跟他一起奮進向上,參加科舉。而是他真的不喜歡讀書。看了書就腦袋疼。讓他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讀書還是算了吧,兄弟實在不是那料。至於張家那在國子監讀書的小子,聽你的暫時放過他。
宋存笑了笑,收好書信,隨後皺了皺眉,他和張家姑娘的婚事本就沒有公布出去,退婚的事,為了自家姑娘的聲譽,張家瞞著捂著都來不及,不可能主動說出去,那麼極有可能便是侯府傳出去的,那位嫡母和二哥想做什麼?
不管他們做什麼,他都得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任何事都不能打亂自己的腳步。
……
此時,張家人也在疑惑外麵的傳言。張夫人咬著牙說道:“定是那宋存不忿我們退婚,把消息傳了出去。”
張大人搖搖頭說道:“宋存在家裡守孝,況且退婚的事情,對他名聲也不好。他不可能主動說出去。”
張夫人皺眉:“這事情隻有我們兩家知道,我們家我知道不可能傳出去,那是誰傳出去的?”
張大人說道:“不是兩家人,而是三家人知道這事情。”
張夫人皺眉看他:“還有哪一家?”
張大人眯著眼睛說:“還有侯府。他們和宋存現在可是兩家人。”
張夫人猛地坐直身子,看向他問道:“你是說楊氏那邊傳出去的?”
張大人點點頭,怒道:“除了他們我想不出還有誰。他們嫡子和庶子之間的爭鬥我不管。但牽連了咱家二丫頭,我卻不能置之不理了。不然他定遠侯府還以為我們張家是柿子,想怎麼捏便怎麼捏呢。”
張夫人抱怨道:“這事還是怨你。非要跟他們家定親。我就說那是庶子,再得寵也沒用。你不聽我的。現在好了吧?害得二丫頭名聲也跟著毀啦!外麵不定怎麼說咱們呢,也不知道二丫頭今後還能找到什麼親事?”
張大人不耐得道:“誰能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呢?早知如此,我也不會答應定遠侯的條件。”
張夫人歎口氣,想想那楊氏也是可惡。
……
楊氏跪在蒲團上,閉著眼,嘴裡念念有詞,半個時辰後她睜開眼睛,走出內室,坐在塌上,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幾個庶子都在乾什麼?”
劉嬤嬤回稟道:“幾位少爺都在家裡守孝呢。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便是大事情。
楊氏問道:“宋存呢?無緣無故被退了婚,少年意氣用事,就這麼忍了?他可不是這麼忍氣吞聲的性子。”
劉嬤嬤說道:“沒聽到有什麼動靜,想來是忍住了脾氣的。”
楊氏不屑的一笑:“竟沒看出來他如此膽小。老侯爺一走,沒了靠山,被人退了婚事,也憋著忍著不敢吭聲。倒是我高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