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溫苓記得剛畢業那會兒,她和蔣淮南的聯係還是不少的,那時候她就嘗試過邀請他到自家店裡來坐坐。

還說要請他吃飯。不止說過一次。

但他很忙,不是要值班,就是要做實驗,所以每次都答應,每次都沒有成行。

更重要的原因,是離得遠,而不管是湯還是涼茶,都沒有美味到能讓蔣淮南在難得休息時間裡奔波這一場,驅車半個多小時前來赴約。

所以他們極其偶爾的會麵,都是挑在離他不遠的飯店,除了他們倆,還有其他的同學,比如蔣怡。

再後來,隨著聯絡隻剩下逢年過節的問候,就連這種會麵都沒有了,隻有很偶爾,溫苓要去省中醫那邊辦事,路過時會請他吃個飯。

所以這會兒見到蔣淮南,溫苓才會問他怎麼有空大老遠過來,她甚至猜測:“剛好在這附近有事?”

“不是。”蔣淮南搖頭,實話實說,“我特地來……喝湯的。”

特地。這個詞讓溫苓心頭一跳。

如果是以前,他特地過來,她隻會高興,可是現在嘛……

她笑起來,眼睛微微眯了眯,“居然還特地來幫襯我生意啊?真是多謝多謝,有心了,要不……今晚我請?”

蔣淮南看著她,明知道她是在裝傻,但又拿她沒辦法,一口氣瞬間堵在喉嚨裡。

“這倒不用,你給我打個折……”

話沒說完,就被她突然提高的聲音打斷:“誒呀,劉姐你又來了,快裡麵請,今晚喝點什麼湯?”

蔣淮南一噎,轉頭看過去,見到一位穿著套裙,體型富態,手腕和脖頸上閃耀著一抹辣綠色的富姐走了進來。

富姐菜單都不用看的,直接點單:“來盅花旗參燉烏雞,再來份鮮蝦腸。”

“腸粉要不要加蛋?”溫苓一邊下單一邊問。

順便把一個牌子塞蔣淮南手裡,下巴抬了抬,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

蔣淮南接過牌子,嘴角抽了抽,看來今晚是打折無望了,溫苓同學變成溫老板以後,變得摳門許多。

那邊富姐還在跟溫苓說話:“不加了,晚上不能吃這麼多了,我真的要減肥啦。”

“減不減都好看,最要緊是身體健康。”溫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過來,“多運動就好啦,周末多去爬山。”

富姐說:“我約你去啊,你去不去?”

溫苓哈哈一笑,堅定的拒絕了對方,說自己平生最討厭就是爬山。

蔣淮南聽著她跟人聊天,覺得很有意思,順便打量著店裡,他麵對著門口坐著,右手邊是廚房,透過取餐的窗口忘記看,可以看到高高的蒸籠,白煙熱氣蒸騰。

左邊牆麵的上半部分是畫著富貴牡丹的彩色玻璃,那邊就是涼茶店,花姐剛好送龜苓膏過來給客人。

這時有人點桂圓淮杞燉甲魚,溫苓應是不記得還有沒有了,跑到窗口邊彎腰往裡問:“鐘叔,桂圓淮杞燉甲魚還有沒有啊?”

鐘叔脖子上搭著條毛巾,一邊擦臉上的汗,一邊應她:“沒有了,換一個啦,南北杏燉鷓鴣也不錯。”

溫苓回頭,一邊把賣完了的湯的牌子翻過去,露出後背的白色以示售罄,一邊給客人推薦:“南北杏燉鷓鴣要不要?潤肺的喔。”

這邊溫苓剛給客人下好單,那邊蔣淮南要的淮山枸杞燉烏雞就上來了。

白色的碟子上放著白底藍花的燉盅,還有一柄同款花色的湯勺,服務員送上來的時候還提醒他:“湯有點燙,小心點喝哦。”

盅蓋一揭,熱氣撲麵而來,隔水蒸出來的湯,湯色是清澈的,掩映著切塊的淮山和烏雞肉,讓人看著就食欲大開。

蔣淮南小心的舀了口湯,入口是清甜的,熱熱的順著喉嚨滑下去,再吃一塊淮山,煮得恰到好處,還沁著肉香,至於烏雞,燉了這麼久,早就酥軟了,入口就脫骨。

果然一家店一開三十年,還能顧客盈門,都是有幾把刷子的。

不過蒸餃就一般般了,不好不壞,無功無過,屬於能吃但不會給人留下太多印象,表現平庸。

店裡桌子不夠,蔣淮南是和彆人拚桌的,坐對麵的男青年要了份龜苓膏,花姐剛端過來,蔣淮南忙說:“花姐,麻煩也給我一份龜苓膏。”

花姐連連答應:“好好好,龜苓膏是吧,等一下哦。”

這時候的店裡真是忙得團團轉,蔣淮南吃一個餃子喝一口湯,看著溫苓和剛進門的熟客談笑風生。

那是一家三口,年輕的夫妻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小朋友穿得粉粉嫩嫩,眼睛大大的,雙手合在一起晃了兩下,在媽媽的教導下奶聲奶氣的跟溫苓打招呼:“姨姨晚上好。”

“哎呀,悠悠長大了誒。”溫苓笑眯眯的伸手,問她,“給不給姨姨抱抱?”

小姑娘看看媽媽,媽媽也問她:“要不要姨姨抱?”

“可以哦。”小姑娘認真的點頭,朝溫苓伸伸手。

蔣淮南看著溫苓把小朋友抱在懷裡晃悠的樣子,忽然間想起實習那一年,他們一前一後輪到針灸門診和推拿科,有一天下午他在一間治療室給拔罐的患者取罐後出來,看見他抱著一個小不點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他問她這是哪兒來的孩子,她說是來做按摩的小朋友。她待的那個診室是小兒推拿的,來做治療的小孩有不少是斜頸的,及早發現,可以到小兒推拿科找醫生做手法按摩,通過對攣縮的胸鎖乳突肌的撚散捋順,可以讓攣縮的肌肉舒展,頭頸姿勢恢複正常,但也隻是對輕度的斜頸有用。

剛開始做治療的時候是有點痛的,小孩受不住,就會嗷嗷哭,需要有人用玩具或者動畫片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蔣淮南輪推拿科時是在成人推拿室的,不知道小兒推拿室有多“熱鬨”,隻聽溫苓說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哄孩子。

那天她抱著孩子在走廊溜達也是如此,抱著話都還不會說的小不點走來走去,哄他這個是什麼那個是什麼,蔣淮南還跟著逗了一會兒。

事隔經年,早就不記得了的畫麵,在今天看到她懷抱小朋友時,又重新出現在腦海裡。

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還有少女模樣的溫苓,和今時今日散著長卷發,穿著吊帶裙配薄紗外套,散發著成熟優雅氣息的溫苓,迅速重疊到一起,深深印在他的眼底。

溫苓逗一會兒小孩,把孩子還給人家親爹媽,再幫他們下好單,一扭頭,就看見蔣淮南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那眼神似懷念,又似好奇,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沒有說出口。